劫富济贫一直是《水浒传》里梁山好汉的标签，也是千百年来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虽然大家伙儿都知道这伙人其实就是上山落草的土匪，但是他们自己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子，也标榜着自己在做好事。

比如小说第四十六回攻打祝家庄之前，晁盖就自称“俺梁山泊好汉，自从伙并王伦之后，便以忠义为主，全施恩德于民”，完完全全把自己一伙人的形象都树立起来了。

梁山好汉里也不乏乐善好施之人，鲁智深、武松、宋江、柴进等人，都不是吝啬的主儿。那么，我们把目光脱离这些个体、投向“梁山好汉”这个组织严密的机构来看看，他们在劫富济贫这件事情上，到底做了哪些具体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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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进入晁盖时代的第一桶金，就是在黄泥冈上劫取的十万贯生辰纲，这是北京大名府留守司梁世杰送给老丈人蔡京的生日礼物（蔡京生日本来是正月，但是书中写的是六月十五）。

这一笔钱是毫无争议的不义之财，晁盖、吴用等人商量半路抢劫的时候，倒也坦坦荡荡，从来没有说过要“济贫”的事儿，开口闭口都是“送一套富贵”之类的垂涎三尺。

事成之后，他们也没有含糊，分给了临时工白日鼠白胜“一包金银”（估计最多也就是一二百两的样子），然后接到宋江通报之后，“把这生辰纲打劫得金珠宝贝，做五六担装了”，一股脑地带走了。

这笔钱后来去哪里了呢？跟着晁盖上了梁山。

晁盖伙并王伦之后当上了梁山的一把手，然后“便教取出打劫得的生辰纲——金珠宝贝……当众赏赐众小头目”，说白了，就是收买王伦旧部的人心用了。

济贫？不存在的，根本就没想过这件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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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的规模愈来愈大，开销也愈来愈大。不管晁盖的十万贯生辰纲用完没有，但是梁山是有自己的经济来源的，第七十一回就有明确的阐述：

泊子里好汉，但闲便下山，或带人马，或只是数个头领，各自取路去途次中。若是客商车辆人马，任从经过。若是上任官员，箱里搜出金银来时，全家不留。所得之物，解送山寨，纳库公用。其余些小，就便分了。折莫便是百十里、三二百里，若有钱粮广积，害民的大户，便引人去，公然搬取上山。谁敢阻当！但打听得有那欺压良善，暴富小人，积攒得些家私，不论远近，令人便去尽数收拾上山。如此之为，大小何止千百余处。

要么就是拦路抢劫上任官员，并且杀全家；要么就是抢劫方圆一百多公里的大户人家，至少上千家。

这笔账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啊。梁山好汉在“劫富”这个环节上，算是做得非常到位了。那么，济贫呢？

我们再来看看几笔细账。

非常遗憾，以“梁山好汉”这个严密组织出面来济贫的记载并不多，甚至可以说，跟劫富比起来，少得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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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济贫，出现在第四十九回，宋江攻破祝家庄、扈家庄然后洗劫一空，本来准备尽数运回梁山，因为石秀告诉宋江，一个姓钟离的老人帮忙指路，所以宋江良心发现，决定祝家村“各家赐米一石”。一共分了多少呢？钟离老人曾说过，祝家村“一二万人家”，按照一家四口人算，也不过五千户人。

也就是说，宋江攻破祝家庄之后，给村民分了五千石米。

他们自己拿走了多少呢？“得粮五十万石”，也就是说，只拿了百分之一出来。其实还不止，因为还有其他收获，“金银财赋犒赏三军众将，其余牛羊骡马等物将去山中支用”。

而且，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算不上济贫，只能算是对钟离老先生配合行为的赏赐。

接下来，宋江攻破高唐州，“把库府财帛仓厫粮米，并高廉所有家私，尽数装载上山”，一个铜板也没有济贫。

是不是做得有点绝？可能宋江也觉得不太好意思，所以后来攻破青州的时候，分了一点点粮米给老百姓。是每个人都分、或者穷人才能分吗？

不是，因为攻城的时候，解珍解宝兄弟放火了，有些老百姓的房子被烧了，所以宋江“计点在城百姓被火烧之家，给散粮米救济”。你没看错，只有被烧了房子的老百姓，才能拿到这笔补偿，而且是“粮米”。当时是正月底二月初的春寒料峭季节，人家房子被烧了，只给人补偿了一些粮食。

宋江自己拿了多少东西回梁山呢？“府库金帛仓厫米粮，装载五六百车”。如果小沈阳看见这个场景，会不会冒死说一句“大爷你太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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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比较好玩儿了，这是在华州。宋江攻破华州城，“打开库藏取了财帛，装载上车”，这些钱非但没有分给老百姓济贫，反而被宋江送了不少给前去华山降香的宿太尉，“宋江教取一盘金银相送太尉，随从人等不分高低，都与了金银”。

这叫劫富济贫么？这是典型的抢花献佛吧！

我们再看下一笔账，第六十六回，攻破大名府之后的行为。

北宋一共有四个首都，大名府就是北宋的北京，繁华程度可见一斑。吴用攻破了大名府之后，首先处理的是库藏，也就是金库。这部分是这么处理的，“应有金银宝物都装载上车”，带回梁山了。

有没有济贫呢？总算有了，“开仓厫，将粮米俵济满城百姓了，余者亦装载上车，将回梁山泊贮用”。

这句话什么意思呢？吴用打开里官方的粮仓，分了一部分给老百姓，然后把剩下的粮食都运回梁山了。

我不知道北宋末年大名的具体人口数量（《宋史·地理志》里没有单独介绍城里人口数量），但是当时东京开封是百万人口的大城市，北京大名少说三四十万人应该还是有的。三十四万人分粮食，还能剩下一部分。每个人分了多少，大家自己个掂量去吧。

而且我再补充一句，官仓的作用，就是贮存粮食、等到灾年的时候开仓放给灾民的，现在分了，灾年怎么过，恐怕没人想过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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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还有账本，就是攻打东平府和东昌府。

宋江攻破了东平府，这一次做得更绝，“便开库府，尽数取了金银财帛，大开仓厫，装载粮米上车。先使人护送梁山泊金沙滩，交割与三阮头领接递上山”。

那么，老百姓有没有分到一点呢？有的，可怜巴巴的“太守家私，俵散居民”。

相对来说，攻破东昌府之后，宋江做得稍微地道一些，“次日便开仓库，就将钱粮一分发送梁山泊，一分给散居民”。也就是说，这次是跟东昌府的老百姓对半分了。

分了多少呢？不知道，但是紧接着补了四个字，“太守清廉”。从这个描述来看，油水恐怕不多。

从此以后，水泊梁山就开始了只进不出的貔貅生涯，直至被招安。

招安之后，宋江一伙人就能拿朝廷的俸禄了，按说梁山的财物就能够分给周围的老百姓了吧，也算是济贫了对不对。

不好意思，宋江还是没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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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回记载，宋江把所有的财产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作为公用基金，一部分平均分给一起接受招安的将士，一部分用于不愿意接受招安的“三五千人”的遣散费。

说来说去，还是分给了他自己的兄弟们。

至于周围的老百姓得到什么好处了吗？还是有一点的。

宋江在梁山开了一个大的临时市场，“差人晓示临近州郡乡镇村坊……请诸人到山买市十日”。也就是说，宋江看见兄弟们手里有钱了，就请附近的村民赶紧把自己的货物运到梁山来贩卖。

这充其量就算是公平交易，谈不上多大个济贫，说不定还不能弥补这些年人家受到刀兵滋扰的损失。

可能宋江也觉得亏欠了老百姓，所以还下了一个命令：“宰下牛羊，酿造酒醴，但到山寨买市的人，尽以酒食管待。”

这就是梁山好汉的全部济贫经历了。上千次劫富里面，除去奖励的、补偿的、开粮仓的，就只剩下东平府和东昌府两次，油水还不多。

所以，梁山好汉“劫富济贫”这四个字的评语，恐怕要打一个大大的折扣，至少后面俩字，不怎么对得起“好汉”这个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