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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章 替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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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干的好事?王梓明没想到崔定竟然会把如此严重的责任全推到了他头上,一句话噎得他半天没回过来气,像是被突然响起的一个惊雷吓掉了魂,目瞪口呆,脑子里嗡的一声就变得一片空白了。<快更请到 .o 书.M >不过他旋即就清醒过来,心中的惶恐不安马上被无法抑制的愤怒代替了。原以为崔定是宽仁长者,又有话在先,这么替他卖命,关键时刻会得到他的保护的,没想到事情不出来还好,出事后他这个市委书记竟然来个翻脸不认人,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不由分说就把他按倒在替罪羊的位置上了。这简直就是无耻啊!是赤 裸裸的栽赃陷害。愤怒和恐惧交织在一起,王梓明拿着手机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心里清楚,事已至此,已经用不着再去对崔定唯唯诺诺了,那只能让他认为自己就是一块可以随便捏的泥巴。崔定这几天表现出来的对自己的亲近,完全就是一种迷惑自己,让自己对他死心塌地而做出来的假象。阴险,阴险啊!王梓明这次算是彻底清楚了崔定的嘴脸,一股热血瞬间冲遍了他的全身,他觉得自己要出离愤怒了。他咬着牙不客气地说,崔书记,这是谁干的好事,你我心里都清楚!
那边的崔定明显顿了一下,好几秒钟都没说话。其实现在心虚的,不是王梓明,而是他这个道貌岸然的市委书记。以为自己先发制人,王梓明肯定要惊慌失措的,没想到他竟然说出如此强硬的话来,让崔定感到了他潜在的愤怒和不驯,也感觉到事情的棘手。他口气虽然依旧严厉,但明显没有刚才那么冲了,说,你马上来市委!
省长古松的召见,让崔定了解到了省里关于万川城区建设的意见纷争,一点都不比市里更斯文。邓锦江把审批压下来后,再也不提这个事情,省长古松几次在常委会上提出来要研究,邓锦江都推说要等等,要重组织专家评估,但迟迟不见行动。古松面子上气不过,跑到邓锦江办公室说了些不冷静的话,哪料邓锦江城府深的很,笑着劝他要冷静,说重大决策要充分听取意见。《 书.M .o纯》古松能冷静吗?怀着一肚子鸟气,把崔定召来熊了一顿,要他务必加快城区建设步伐,自己马上还要去视察,要到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崔定是聪明人,仔细掂量了各方厉害。自己在邓锦江那里并不怎么受青睐,并且近又传出邓锦江要调往某直辖市的传闻,而省长古松根子在中央,接替省委书记简直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所以崔定反复权衡,决定孤注一掷,把宝押在古松身上,死心塌地跟着他干。从省里回来后,他没回家,直接去了莱茵河洗浴中心,泡在牛奶池中召见了米自强。米自强由于崔定的庇护,羽翼逐日壮大,在万川已经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了,风头似乎已经盖过了大姐大张晓卉。成立拆迁公司,并不是他要借此敛财,而是完全为了迎合崔定,替他分忧解难。这两年投资担保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米自强一口气开了四五家公司,非法吸存再放高利贷,然后组织一批流氓混混们收贷,他的这个所谓的拆迁公司,其实就是这一帮乌合之众,并没有什么合法的登记手续。
崔定舒舒服服地泡着澡,向米自强发出指令,要他出动拆迁公司帮助拆除城南那十几家香菇大棚。这些刁民,单靠政府的力量,单靠和他们讲政策已经不行,得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段,让他们为自己的贪得无厌和不听话付出代价。崔定把肥白的膀子搓的通红,狠狠地说。米自强崔定决心已定,当然一口答应下来,说老板你放心吧,我就是您的尖刀连,您指哪我打哪,战无不胜。拆几个大棚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我一句话的事情----您什么时候要结果?崔定说,越快越好,古省长已经发脾气了,嫌我们万川动作慢。米自强说,明天是周六,各部门都不上班,正好可以下手。这样吧,老板您明天下午再去现场,我保证您到的肯定是溜光的平地,一块土坷垃我都把他碾碎了!
崔定担心米自强胡来把事情惹大,和他讲明了厉害关系,说城南都是少数民族村,要特别注意不要激发矛盾,或者把矛盾控制在小范围内,速战速决,不可恋战。只要把大棚推倒毁掉,你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米自强不屑一顾地说,操,那些骚**自以为民族团结牛气的很,我一直不信这个邪,这下刚好可以让他们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这事只要交给我,您就放心好了。米自强说完,拍拍手,从樱花深处走出两个个头高挑丰 乳**的比基尼女郎来,扭着**挺着奶 子下了水。米自强和崔定各俯卧在水中的水流按摩床上,两个女孩轻轻给他们捶背。
崔定闭着眼睛享受着,想了想,把这样的事情交给社会上一帮人去做,终究不妥。睁开眼睛说,自强啊,强拆毕竟是个大事,是个社会高度关注的敏感之事,也容易出问题,一出就是大问题。这样吧,你和建委王梓明主任联系一下,在这个事情上具体听他安排好了。他做事比较有法,也能预料到后果,你自己不要轻举妄动,协助他好了。
米自强听到崔定这样说,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对王梓明这个名字反感的很。他自恃傍着崔定这棵大树,对王梓明从内心里嗤之以鼻,根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过,认为他只不过是个平庸无能的小官僚而已。王梓明从他和卢广发精心设计的圈套里逃脱,硬是把建设大厦这块大肥肉从他们口里夺走,后又出头取缔串串香小吃街和旧手机市场,这一系列的挑衅,米自强一直耿耿于怀,总想找个机会给这个年轻气盛恃才傲物的建委主任一点颜色瞧瞧。怎奈有张晓卉在那里站着,米自强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再说他们米家和张晓卉这个女魔头达成的有协议,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井水不犯河水,所以米自强暂时把这个心思收了起来。及至一个月前的那天晚上,他惊讶地到崔定领着王梓明和安红来到莱茵河,米自强才知道崔定对王梓明挺欣赏的。面子上表现的挺客气,其实心里一百个不服气。现在听崔定要他服从那个小白脸的指挥,米自强怎么会甘愿俯首称臣?所以他嘴上答应,当天晚上就组织策划了第二天上午的突袭行动,根没有给王梓明透一丝风。
因为早就有心理准备,所以崔定接到肖国华电话的时候并不惊慌,而是表现的很淡定。他认为,这不过又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强拆罢了,矛盾肯定是有的,但过去也就过去了,完成拆迁任务才是终目的。这种现象在当代中国普遍的很,地方权力大于法律这种怪现象好像没有谁去管,去关注,完全可以为所欲为。但他没想到的是,事情的发展和严重性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不但出了人命,而且是两条人命。他这才慌了神,紧急召集在家的常委们组成了个应急小组,后调动武警的力量,才暂时把事情压了下去。虽然得到了喘息,但事情的影响马上就会显现出来,崔定能够预料到,还有很多麻烦等着他,并且是大麻烦,是一个又深又大的泥潭,陷进去就不容易爬出来。一方面是人被打死,并且被打死的还是少数民族同胞,另一方面是警车被点燃,可以想象,这个消息现在已经插上了翅膀,飞到全国各地甚至是海外去了。崔定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接到省委邓锦江书记的电话。早就有人向他汇报了万川事件的原原了,崔定结结巴巴地还没汇报几句,邓锦江就打断他开始骂娘,大骂崔定是混蛋,草包饭桶,头脑简单。邓锦江在部队就喜欢骂人,到了地方后仍然没改掉这个习惯。他后命令万川方面无论如何做好善后工作,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并警告说,如果处理不好,万川这一届领导班子就地免职。崔定唯唯诺诺,听着邓锦江卡擦一声摔了电话。
崔定接邓锦江的电话是在党委会议室,几个常委都听到了,然后都像崔定一样面如土灰。崔定的脑袋嗡嗡叫了两分钟,渐渐恢复了思维。他首先想到的,是要抓个替罪羊,以推卸自己的责任。这个时候是肯定不敢和米自强联系的,撇清还来不及呢。所以崔定给王梓明打了电话,第一句话就是“你干的好事!”以此先发制人,想在精神上给他以摧毁性的压力。没想到王梓明意识到了崔定的意图,可能是要豁出去了,竟然和崔定呛了起来,说出“谁干的好事,你我心里都清楚”的话来。崔定愣一下,命令他马上赶到市委,他要当着常委们的面向他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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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章 众口铄金

    王梓明怀着一肚子鸟气赶到党委会议室,没敲门就进去了。{免费 .o}屋子里烟雾缭绕,市领导们的脸一个个都黑着,刚参加完追悼会似的。崔定坐在会议桌正中央位置,剑眉皱成了一个大疙瘩。他抽着烟,宽大的额头上汗津津的,一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一缕不听话地垂到额上。见王梓明进来,他一把在烟灰缸里拧灭了烟头,声音不高不低地说,梓明同志,你坐前面来!
    王梓明来想随便找个凳子坐的,听了崔定这带着命令的话,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再一次有幸坐到了那张椭圆形会议桌的一侧。这个位置迄今为止他坐过两次。一个月前,崔定向他布置任务,宣布他为城区建设委员会副主任的时候,他就坐在这里。当时他是踌躇满志,下定决心要勇挑重担,为城区建设奉献力量的;但今天他再次坐到这里,却风光不在,成了常委们开展公审的对象。他知道,各种屎盆子马上就要从四面方朝他扣过来了,他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
    王梓明来的路上还因为崔定冤枉了他而气呼呼的,下定决定要和他对证一番的,没想到一进会议室,立刻就被这种肃穆、肃杀的气氛搞乱了心思,觉得自己在气势上已经矮了不是一截两截。他抬头了崔定。崔定没有他,脸上挂着寒霜。上次他旁边坐的是图画,图画去澳洲还没回来,这次坐的是政法委书记铁英。铁英上去好像没有脖子,大脑袋直接搁在肩膀上,有点象寺庙里的泥胎判官。他狠狠地抽着烟,把烟抽的吱吱响,好像对烟有仇似的。其他几个常委也都阴着脸不说话,就等着崔定开腔定调。公安局长肖国华也在,他了一眼王梓明,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崔定开腔了。他并没有暴跳如雷,态度似乎比刚才在电话里舒缓了些。他依然皱着眉头,用食指不轻不重地敲着桌子,恨铁不成钢地说,梓明同志啊,你怎么搞的,怎么可以这样胡来呢?你是党培养多年的老党员了,怎么还这样莽撞,这样意气用事?你完成工作任务的迫切心情可以理解,可你得讲究工作方法啊,私自动用社会力量搞强制拆迁还闹出了人命,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吗?!
    崔定的声音不算很大,但后一句他陡然加重了语气,一下子就被气氛给搞上去了,就连会议室里的空气都抖动了一下。王梓明面如死灰,木然地坐着,目光空洞。大脑像是一台破音响在啸叫着,崔定的话在他已经麻木的脑海里回荡着:祸吗......祸吗......祸吗......
    这有点像小时候,父亲带他进山挖草药时,他面对层层叠叠的群山呼唤时所听到的回音。那时他总认为,山里藏着一个像他一样顽皮的孩子,在学他说话,就是不出来和他玩。[` 书.M  .o`]他问父亲那个调皮孩子藏在哪里,父亲呵呵笑着说,他就在你心里呀,你长大了就知道啦。
    现在,他长大了,但也可悲地意识到,自己心里的那个顽皮孩子早就死掉了,或者又躲回了深山,再不和他玩了。感情的波波折折,官场的沉沉浮浮,人心的真真假假,就像一条泥沙俱下的大河,无情地带走了他曾经有过的天真,曾经有过的心中那块纯洁的圣地,也带走了他心中的那个顽皮孩子。给他留下的,只是虚伪、冷漠和无尽的阴谋与反阴谋,圈套与反圈套。而他身,已经钻在官场这个暗流涌动危机四伏尔虞我诈卑鄙无耻的圈子里,疲于应付却不能自拔。
    梓明同志,你不要保持沉默,有什么想法,说说吧!
    王梓明从悠远的思绪里收回差点飞出去的心,晃了晃一盆浆糊似的脑袋,用力眨了眨眼睛,清了崔定那张威严的脸和大大的脑门。
    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不能就这样做了替罪羊。王梓明极力稳了稳神,打算为自己申辩。他伸了伸脖子,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用近乎嘶哑的声音说,崔书记,我不知道我错在哪里。我没有动用社会力量搞强拆,那些黑衣人我根不认识,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王梓明机械地说着,想在黄河里把自己洗干净。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台复读机,既不生动也没趣味地发出一些电子语音,自己听着不好听,别人听着也不舒服。但再被卷入漩涡之前,再被按倒案板上被剁巴剁巴撒上盐之前,他还要挣扎一下,扑腾几下。这完全是动物的能,虽然意义不大。
    唔?崔定脸上出现一种“你别睁着眼睛说瞎话,骗谁呢”的表情,说,这么说,当时你不在场?如果不是你指使,那些帮你强拆的人是吃饱撑着了?
    王梓明顿了顿说,当时我在场。但在场不一定就证明那些人是我请来的。事发之前我和洛南区的瞿颖慧主任呆在大棚里,她可以为我作证。
    王梓明说着,整理了下卷起来的衣袖,袖口上那黑色的东西是血,这是他帮助抬人的时候沾上的。他手背上也有一些暗红的血,这让他上去就像一个刚刚杀过人的刽子手。他注意到铁英在盯着他的手,于是把手从桌子上拿下来,放到了膝盖上。不过他马上觉得这个动作像极了受审的犯人,于是又把手放回了桌子上。
    主管城建的副市长、城区建设委员会主任刘善政发话了。他诚恳地说,梓明同志啊,我知道你这样做也是为了工作,但要注意方法啊,什么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不能急于求成。常言说的好,欲速则不达。就像是一个小孩子,还没学会走路呢你先让他跑,肯定要摔的头破血流。再说,城区建设任务是重了些,可还有我这个副主任呢,有什么事情,特别是像这样重大的事情,你事先也应该和我通通气,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啊。现在弄到这一步,人都死了,怕是谁都下不了台了......
    刘善政在区里做书记的时候,因为拒绝执行市里下达的强拆任务而惹恼了崔定,当时崔定要处理他,被图画挡住了。刘善政和王梓明早就认识,并且对他相当照顾,没想到原以为像青松一样正直的人,今天也不顾真相,附和着崔定开始点到黑背,往他头上扣屎盆子,王梓明的心像是被灌进了雪水,拔凉拔凉的。他着刘善政,咧了咧嘴,想笑一下,但做出的表情比哭还难。他的嗓子在那帮人施暴的时候就已经喊哑了,这大半天一口水都没喝,所以还哑着嗓子说,刘市长,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吗?我王梓明虽然不算聪明,但下雨也知道打伞,脑子里也不曾进水。请一帮地痞流氓来帮我工作,这样弱智的事情,你以为我会做出来吗......
    刘善政摇头叹息说,唉,人都有几昏几迷啊。梓明同志,这个事情,也不能全怪你,我也有责任,我应该早点过问的......
    王梓明着刘善政,他痛心疾首的样子,胃里一阵翻涌,忽然觉得想吐。他还想申辩几句,但嗓子眼里像是塞满了稻草,发不出声来。
    崔定又发话了。他的表情起来很痛苦,摇着头悲哀地说,我向大家检讨,我也有责任。我不该给梓明同志这么大的压力,逼着他铤而走险.....但现在事情已经出来了,我们必须得面对现实......
    刚才刘善政的一棒子就把王梓明击晕了,还没有缓过劲来,崔定又加了一棒子,并且还是照着同一个伤口。这是存心要把他置于死地啊。王梓明感到头晕目眩,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话来。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被人按在沙滩上的鱼,动弹不得,反抗不得,张大嘴巴却呼吸不到氧气,眼就要窒息了。这个时候,他忽然开始强烈地想念图画了。如果她在,不管有什么打击自己都会承受得住,甚至还能组织起有力的反击。可现在,他纵使是一只老虎,也是虎落平川遭犬欺,挣扎都是徒劳的。因为崔定,因为组织上已经给他定了调了,不容他分辨。他想起了一句古训: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人言可畏啊,人言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白的说成黑的,能把一个大活人说死。嘴已经不再是他的嘴了,真理和真相都被眼前这几个人掌握着,他们可以像玩泥巴似的玩弄真相,强 奸真理。一瞬间,王梓明感到了深深的恐惧,就像马上要落入一口深不可测的黑井,而自己连一根可以抓到的稻草都捞不到。
    在终放弃之前,王梓明茫然地扭头了侧后方坐着的肖国华,希望他能为自己开脱两句,能把自己从井口旁往回拉一把。毕竟,他们都是图画的人,不管现在是不是,起码过去是。
    肖国华没有去接王梓明祈求的目光。他只是动了动身子,抬着脸去崔定,脸上的表情很无辜。王梓明觉得这是后的机会了,再沉默下去就要窒息而死了。他着肖国华说,肖局长,今天的这个事件,我在第一时间就给你打电话报警了,你去了现场,应该了解情况,你心里清楚我和那些有没有联系。
    肖国华局促起来,目光闪烁,一向沉稳的人额角也有了细汗。他像是坐到蒺藜上似的不安地扭动着身子,刚要说句什么,手机忽然响了。他用一手遮着嘴巴接了,忽然神色严肃地站起来,对崔定说,崔书记,村民们去医院抢尸体了!
    崔定一惊,没说什么,一旁的铁英发话了,大手一挥说,务必保护住尸体!被抢走的话事情就闹大了,肖局长你亲自去!
    肖国华答应一声是!小跑着出门了。
    王梓明把目光从肖国华的背影上收回来,心中仅存的一点希望像肥皂泡一样嘭的一声破灭了。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软了,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要是没有双臂放在桌子上支撑着,很可能已经滑到地上去了。
    铁英发话了。他嘴唇很厚,这让人觉得他说出的话也很有分量。他中气十足地说,梓明同志的错误固然是严重的,但现在更严重的,是不可预料的局势。根据我的经验,这些民族同胞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要做好打硬仗的准备,今晚就必须把各种可能发生的意外考虑清楚,一项一项制定预案。至于对个人责任的追究和处理,我认为先往后放一放。
    副书记席俊平咳嗽了一声,了崔定紧绷着的脸,说,铁书记说的有道理。不过现在难平的是民愤,是不是先给群众一个什么交待,以显示我们市委市政府正在积极处理此事?这样也有利于我们下一步开展工作。
    席俊平说着,不时拿眼崔定,意思是征求他的意见。
    崔定沉吟一番说,席书记的意见我同意。是要先给社会、给受害家属和群众一个初步的交待,以彰显我们处理问题的决心。这样吧,梓明同志你先到办公室坐下喝口水,一会等通知。
    王梓明知道,常委们要研究对他的处理意见了。他像个行尸走肉般地站起来,两眼发直地走出了党委会议室,像是个夜游症患者。他没有去市委办公室等,而是坐电梯下楼。着眼前闪烁着的数字一层层亮下去,他想到了定时炸弹。去**的吧,有事你们把老子杀了卖肉好了!
    王梓明出了电梯,一直走出市委大院,头也不回地走到了无边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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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章 停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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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梓明从市委大院出来,没有回家,而是开车来到了河堤上。[` 书.M  .o`]夜已经很冷了,河堤上鲜有人影,一片静谧。喧嚣了一天的城市慢慢懈怠下来,就连不息的洛河水也变得悄无声息,慵懒地如同一位睡意阑珊的少妇。这是一个和昨天没有什么两样的夜晚,就连细心的人都很难找到不同。但王梓明的心情和昨天比起来,已经是冰火两重天了。
    空气很凉,呼吸起来很让人清醒。此刻的王梓明正需要这种冰凉的刺激,以唤醒他那颗濒临崩溃的心。他承载了太多的愤怒和委屈,以及被人强行按在案板上开膛破肚的无奈和耻辱。崔定威严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着:你干的好事!你干的好事!你干的好事......刘善政的火上浇油,铁英的咄咄逼人,肖国华的惊慌退缩......一切就像一场早就排练好的舞台剧,一个个重磅的人物在一个调子下粉墨登场,互相配合,精诚团结,上演了一出众口铄金的好戏。
    王梓明不是不想抗争,但没人给他说话的机会。实际上他也说话了,也为自己辩解了,但他的话就像落进漩涡里的一根鸟毛,根没有激起一滴浪花,反倒有点像是只会逢人就说“我不知道冬天也会有狼”的祥林嫂,让人可怜又同情。他再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寒彻心底的无助和恐惧,这种恐惧几乎击毁了他对这个世界仅存的一点美好信心。人是可以随时变成兽类的,真理和真相是可以随便强 奸的,“组织”是可以让你生让你死的。王梓明又想起了崔定说过的“组织培养多年”“要相信组织”的话。组织是个什么神秘的东西?就是崔定和那些紧跟着他的官僚们吗?王梓明以前虽然也经常对自己的下属提到这两个字,但从来没有去推敲它的真正含义。现在品味起来,才觉得它所包含的奥妙和玄机。原来这东西就是握在强盗手里的一块红布,可以做绶带,也可以做遮羞布,关键时刻还能搓成绳子,套进脖子里把人勒死。妙,妙,实在是太妙了!王梓明仰起脸,朝着黑暗的天空无声地大笑了。我被组织强 奸了,我被组织套住脖子了!哈哈哈哈......
    在心里笑过之后,他随即又被一种苍凉的悲怆淹没,而变得心如死灰。如一只被逐出狼群的孤狼,失落和绝望和他形影相随,一步不离,时刻提醒着他严峻的处境。<快更请到 .o 书.M >他把手机拿出来,点亮屏幕,到了这样一行字:做事悠着点,别把自己搭进去。这是图画出国前对他的忠告,现在不幸被她言中。王梓明忽然开始强烈地想念起这个女人了,这个睿智和头脑清醒,目光深远的女人。他不想对她倾诉自己的委屈,不期望她挺身而出为自己平反,只要到她就足够了,就可以给自己莫大的信心和勇气。就像一个误入迷途的孩子,王梓明也需要安慰,哪怕是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不经意的动作。
    手机响了起来。一向动听的铃声仿佛也被这寒冷的空气冻住了,听起来毫无生机。王梓明任它响了一阵,才拿起来了,屏幕上三个字:刘市长。刘善政一直是王梓明敬佩的领导,总感觉他是个实干、有高尚人格能坚持正义的人,没想到他关键时刻也会昧着良心为虎作伥,指鹿为马。王梓明着这个名字,冷笑了几声。只等到振铃声即将停止,他才按了接听键。
    刘善政如慈父般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梓明啊,到家了吧?
    王梓明没有回答,而是说,刘市长,有什么事你说吧。
    他没有用“您”,口气也显得生硬,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刘善政显然也感觉出来了,哦了一声,但好像并不在意,继续用自己人的口气说,唉,梓明啊,出了这样的事,我也很痛心,很难过啊。我刚才也对崔书记说了,如果追究起责任来,我占%的责任。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一个人还是主流,还是要优点啊。刚才你走后我说了很多,历数了你这几年做出的成绩,常委们都很赞同。犯了错误不可怕,要给人改正错误的机会,不能一棒子打死......
    王梓明把手机放下来,捉在手里,往前走了十来米。又把手机捂在耳朵上,听到刘善政还在说: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是要考虑影响的。崔书记很生气----梓明你在听吗?王梓明说,听着呢,刘市长你继续。刘善政又哦了一声说,崔书记很生气,说是从平息民愤、保护干部方面出发,要给你免职处分的,我极力争取,他才有所松动......
    刘善政的声音很家常,完全是自己人的口吻,甚至有些掏心掏肺的感觉。但王梓明却越听越冷,甚至要起鸡皮疙瘩了。他心里很清楚,置身官场,人人都是在演戏,不过有些人善于铺垫,善于烘托气氛,把戏演的更逼真一些罢了。平息民愤,我王梓明究竟有多大的民愤?就说今天的事情,自己把重伤村民送到医院后,家属还给自己下跪了呢。保护干部,你崔定为了逃避责任替自己开脱,强行把屎盆子扣在别人头上,强迫别人做替罪羊,这就是所谓的保护干部吗?王梓明以前总以为那些做皮肉生意的**人尽可夫,是寡廉鲜耻的,没想到寡廉鲜耻的,竟然是那些居庙堂之上的人!**是靠劳动获得回报,没有害人之心,甚至还很关注嫖客的感受;而那些道貌岸然西装革履的家伙们,嘴上歌颂着真理和正义,一个个却是杀人不见血的魔鬼,是一群文明外衣掩盖下的衣冠禽兽,甚至是禽兽不如。
    刘善政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天字号的大道理,王梓明很不礼貌地打断他说,刘市长,你也不用绕这么大的弯子,你就直接告诉我常委会对我的处理结果吧。
    刘善政顿了顿,笑了一下说,什么处理,组织上主要还是从保护你的角度出发的。梓明啊,你先在家歇着吧,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工作上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这两年又是创卫又是创园的,建委的工作千头万绪,你也够忙够累的了,刚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养养身子,陪陪家人,啊?
    王梓明简直要佩服死组织了。明明是给他一个严厉的停职处分,却说成“休息”“陪陪家人”,自己是不是还要对“组织”感恩戴德呢?妈的这些人真是来回话都会说啊,官场的磨练让他们一个个都变成了老狐狸老油条,你不能不佩服他们的圆滑和无耻。
    说实在话,王梓明并没有料到组织上会给他这么严重的处分。“停职”只针对犯了严重错误,且违纪或犯罪事实已经基被掌握的党员干部,说全面点是“停职检查,接受组织进一步处理”。也就是说,停职,意味着后面还有更严重的处理,而这些处理究竟严重到什么程度,还有待组织做出进一步做出调查。往往一个人被停职之后,官复原职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去年土地局局长被双规之前,也是先停职,停职不到一周就进宾馆了。
    整个晚上,王梓明都处在一种气愤和恐惧交织的心情中,茫然失措。坐在气氛紧张的党委会议时,他也考虑过会事情发展下去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自己会受到什么处分。很显然,少数民族同胞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这个建委主任,城区建设委员会副主任还面临着更棘手的局面,更深的泥潭。现在倒好,他被停职了,就可以完全不再去管这些了,也就是说可以从这个泥潭里脱身了。从这个方面来说,崔定所说的“保护干部”,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去**的,停职就停职吧,也给自己有个翻盘的机会,黑的白不了,白的黑不了,我王梓明也不是软柿子,你崔定想捏就捏?
    想到这里,王梓明的心情倒是放平静了些。刘善政还在谆谆教导着,王梓明打断他说,刘市长,我可不可以问一句?刘善政说,梓明你说。王梓明说,我停职可以接受,只是委里的各项工作和谁交接?
    刘善政显然没预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停顿了两三秒种才说,梓明你责任心还是很强啊。这个事情常委会已经通过了,由邝君平同志暂时把建委的工作负责起来。
    和自己想象的一样。王梓明没再说什么,只是说了句谢谢刘市长,就挂了电话。这个时候,说的再多也没什么意义,倒不如表现的豁达一些。
    刚挂了电话,副主任宣立明的电话打了进来。宣立明在电话里说,王主任,开什么紧急会?王梓明奇怪地说,没通知开会啊。宣立明说,刚才办公室马主任通知的,说是班子成员马上赶到委里开会,我问什么内容他不说,只是说是邝君主任召集的----你不知道?王梓明说,哦,我在外面,参加不了,你们开吧。说完就挂了电话。
    邝君平的行动真迅速啊。王梓明刚刚平静一点的心又翻腾起来。他甚至可以想象邝君平此刻激动得脸放红光的样子。这个野心勃勃的家伙,这下子很有可能梦想成真了。他巴不得我王梓明坐牢呢。王梓明狠狠地想着,慢慢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怒火,握紧了拳头,却不知道砸向哪里。邝君平的电话打过来了,王梓明毫不犹豫地按了拒接键。
    洛河对岸,“莱茵河洗浴”几个红彤彤的霓虹大字在夜幕里显摆着,像是一个搔首弄姿的荡 妇。王梓明想起了那晚崔定向自己布置任务时那赞许的表情和鼓舞人心的话语,想起了米自强那张阴险的脸。他调整了几下呼吸,走下河堤,开车向莱茵河洗浴中心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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