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雷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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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辰星流变
刚掠入院内,程宗扬便听到侧方风声一紧,一柄涂黑的长剑从旁递来。百忙 中程宗扬先往楼内看了一眼,见小紫房中灯火无恙,顿时放下心来,一边横刀挡 住偷袭的剑锋,一边叫道:「死丫头!小心刺客!」
话音刚落,小紫房中灯火突然一暗,被劲风扑灭。程宗扬眼睛险些瞪出来, 那刺客涂黑的长剑构织成绵密的剑网,将程宗扬截下。程宗扬一招猛虎插翅,双 刀连斩,硬生生破开剑网,接着耸身跃起,甩开刺客。
程宗扬飞身掠过庭院,脚步刚踏上台阶,楼内突然弹出一枚利刺。程宗扬刀 柄一错,用柄尾磕中刺尖。却见那枚利刺旋转了一下,并没有飞出,接着有一股 尖锐的真气透入体内,在经脉间狠狠扎了一下。
程宗扬丹田气轮疾转,化去侵入的真气,一边凝神看去,才发现那支娥眉刺 是被人拿着,只不过那人戴着黑色的皮手套,猛然看去,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那人修为不在自己之下,功法又诡异出奇,程宗扬攻势受挫,只差了一步没 有登上台阶,一面退开半步,一面放声叫道:「死丫头!」
随着他的叫喊,楼中浮现出一个黑色的身影。那人也穿着全副的皮制水靠, 黑色的皮革紧贴着肌肤,胴体丰乳翘臀,凸凹有致,却是一名女子。
身后发出青砖碎裂的声响,吴战威一脚将青砖踹得粉碎,功力全出,破开三 人的合击,硬闯进来,三名刺客并没有追击,而是三面散开,把两人围在当中。
另一名使剑的刺客则跃上墙头,截断两人的退路。
加上使娥眉刺的女子,现身的刺客已经有五人。外面四名刺客都是四级上下 的好手,那名女刺客修为只怕在第五级中阶,比自己还高出半筹。这样的实力, 只凭自己和吴大刀两个,自保都难。而更让程宗扬提心的是,楼里至少还有一名 对手,死丫头一声不出就被制住,那人的修为真不知道高明到什么程度。
吴战威倒没想那么多,只要程头儿没事就够了。他横刀护在程宗扬背后,忽 然「咦」了一声,低声道:「程头儿,他们穿的,好像是咱们家的东西。」
可不是嘛,这些刺客的水靠浑然一体,没有任何钮扣和系带,如果不是用了 拉链,除非他们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自家出的水靠,却被刺客用来潜水入城, 刺杀自己,到哪儿说理呢?
程宗扬深吸一口气,然后舌绽春雷,「楼内是何方高人!还请现身!」
江州城并不大,程宗扬这一嗓子用足真气,估计半个城都能听到,可一声吼 出,却如泥牛入海,连半点回音都没有。
那女子冷冷道:「别妄费心力了,这院子已经被我们布下禁音术,你叫得再 响十倍,外面也听不见。」
禁音术并不算什么高明的法术,好水川一战,星月湖大营的法师把整个战场 的声音尽数隔绝,比这个强上何止十倍。在禁音术的范围内,别说大喊大叫,就 是天崩地裂,外面也未必能听见。
看来想喊来援兵是指望不上了,程宗扬沉声道:「在下与各位素不相识,不 知今晚有何指教?」
当初说话的刺客阴森森道:「听说江州是星月湖的人占据,果然有些门道。 九眼虫、鬼道人、赛无常、白骨罂粟……这几日间,就有四五起人陷身江州,星 月湖好本事。」
吴战威知道程宗扬对江湖上的事情不熟,低声解释道:「他说的几个都是杀 手,九眼虫和赛无常名声不响,鬼道人是五级坐照境的高手,要请动他,至少要 几百金铢。白骨罂粟是两个人,白骨先生和罂粟女,两人倒不是夫妻,只不过时 常联手杀人,性情残忍,论名头比其他几个都大。」
自己在外面和宋军打生打死,天知道后方还有这么多事,各路杀手刺客跟赶 集一样往江州凑。
令程宗扬不解的是,自己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就算自己没听到,孟老大 他们也该听说吧?满城都是星月湖的人,一群刺客在城里待这么多天,那帮星月 湖的猛人就算全是瞎的,也能闻出味儿来。
程宗扬一边思索,一边打着哈哈道:「这几天事忙,没想到家里来了这么多 客人,有失招待,莫怪莫怪!哈哈!」
死丫头还在他们手中,程宗扬可不想一张嘴就放出「敢动她一根头发杀你全 家」之类让人家不动手都不好意思的狠话,打着哈哈道:「诸位身手不凡,一看 就是江湖知名的高人!大家往日无仇,近日无怨,多半是误会,既然到了江州, 只要在下能帮上的,诸位尽管开口!只不知诸位高姓大名?所来江州何事?」
男子哼了一声,「好教你知道!我们便是……」
「何必啰嗦。」那女子打断他,冷冰冰道:「反正不留活口,便让他死了也 做个糊涂鬼。」
好狠的贱人!程宗扬肚子里大骂,脸上却收起嘻笑,疾言厉色地说道:「明 人不说暗话!诸位来江州不就是为了那处绝世宝藏吗?只要你们放人,宝藏在下 立刻……」听到那年轻人说到宝藏,众人都露出惊奇的目光,凝神听他的话语, 没想到那年轻人话只说了一半,突然身形一闪,鬼魅般向后掠出,左刀劈中一名 刺客的长刀,右刀刀背同时砸在他腕骨上,接着身形一转,展臂揽住那名刺客的 脖颈,提刀架在他颈中。
刺客的长刀这时才「锵」的一声落地,程宗扬左刀架在那刺客颈下,右刀提 起,指向众人,「现在大家可以谈谈了,你们放人,我保证你们安全离开江州, 此事就此揭过。」
「好个狡猾的小子。」那女子寒声道:「杀了他!」
男子轻轻一拉她的衣袖,低声道:「他说的宝藏……」
「蠢货!」女刺客道:「连诳你的话也听不出来么?」
隔着面罩还能感觉到那男子脸上一红,讪讪地松开手。接着场中传来一声惨 叫。程宗扬也不含糊,那女子一开口,便一刀挑断那刺客右臂的筋腱,接着右刀 一顿,狠狠斩断他的小腿。既然没得换,先废掉他们一名好手是正事。
那刺客在面罩内发出凄厉的惨叫,左手抱住鲜血狂涌的右腿,身体像虾米一 样弓起。程宗扬抬脚把他踩在地上,「鬼叫个屁啊。她是不是借过你的钱没还? 这么急着要把你灭口?」
「小子好辣手!」刚才说话的男子飞身而起,还隔着丈许,凌厉的刀风便直 劈过来。
「我来!」吴战威大吼一声,扑向对手。
紧接着另一名刺客从后袭来,单刀斜挑,刺向程宗扬腰侧,想从他手中救出 受伤的同伴。
四人同时动手,那女子也从阶上掠出,两枚娥眉刺在掌心转如光球,攻向吴 战威。
吴战威身手和那名被程宗扬砍伤的刺客在伯仲之间,这会儿刺客用的是上驷 对下驷的手法,两名身手最高明的先联手解决了吴战威,便可以一起对付那个年 轻人。
程宗扬明知道他们的打算,可分身无术。来袭的刺客身手比自己脚下那个还 强上几分,自己刚才用上太一经,靠着鬼魅般的身法,偷袭得手,这会儿正面交 锋,虽然有九成把握能赢,但等自己干掉对手,足够吴大刀死两次的。
程宗扬脚下用力,将受伤的刺客一排肋骨踩断,借势跃出,没有去解救吴战 威,而是直接冲进楼内。擒贼先擒王,跟他们缠斗才是下策。
一股冰寒的真气迎面袭来,自己的五虎断门刀刚一劈出,就仿佛被一团寒风 冻住,威势陡降。程宗扬挽出两团刀花,奋力从寒风中挣脱,接着身形后挫,又 被逼到阶下。
一个瘦长的人影从楼中跨出,水靠本来就是贴身而制,可穿在他身上仍显得 空荡荡的,似乎能再塞进去一个人。接着后面又出来一人,他一手一个拖着两名 女子,面罩间露出的眼睛仿佛摇曳的鬼火。
程宗扬心直沉下去,这两人修为都不在那女子之下,六人联手,别说救人, 连自己恐怕都逃不出去。这时提剑的刺客也从墙头跃下,加入战团,程宗扬与吴 战威各自以一敌二,顿时陷入苦战。
那个瘦子似乎是刺客的首领,他抓住一名女子的头发,瞧了瞧她的面孔。雁 儿脸色雪白,手中还抱着一只刚作好的布娃娃。瘦刺客只看了一眼,便把她丢在 一旁。然后拽起另一名女子的头发。昏暗的光线下,露出一张浓妆艳抹的面孔, 她眼神惶恐而迷惘,身体倚在地上,软绵绵没有一丝力气。
即使在恶斗中,程宗扬仍忍不住想大笑,早知道死丫头不会那么容易被人擒 住,这些刺客也好本事,居然找到了数日不见的卓贱人。
瘦刺客没有理会庭中的激战,问道:「是她吗?」
鬼眼刺客托着卓云君的脸颊道:「年纪有些像。」
瘦刺客戴着皮手套的手指挑起卓云君的下巴,刺骨的寒意使卓云君身体一阵 战栗。
瘦刺客的声音像毒蛇一样钻入耳内,「你是不是姓韦?」
卓云君颤抖着摇了摇头。
鬼眼刺客道:「不是你,何必躲在箱子里?」
卓云君哑口无言。
瘦刺客阴声道:「太尉府拿出两千金铢的赏格,我还以为这逃奴是什么天姿 国色,原来就是个娼妇的模样。」
雁儿被刺客拖出来,一双妙目就望着程宗扬,眼见主人在两名刺客合击下接 连遇险,她忽然抓住布娃娃,用尽全身力气一拧。旁边的卓云君凄叫声中,身体 像不受自己控制一般,抬掌拍出。
鬼眼刺客正去扯她的衣服,手臂被她拍中,皮制的水靠立刻多了无数细小的 砂孔,鲜血随即喷出。
「斩蛟沙!」痛号声中,鬼眼刺客一把拧断自己的小臂。
这个下贱的娼妓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可这一记斩蛟沙却精纯无比,轻易破开 自己的护体真气,透骨而入。如果不断臂求生,斩蛟沙循着血脉进入心脏,就是 大罗神仙也无力救治。
卓云君一掌拍出,身体就像透支完所有力气一样,软伏下来。瘦刺客面罩间 的双眼露出阴狠的目光,撮指为掌,斩在卓云君肩头。
雁儿的巫毒娃娃本来能操控卓云君迎敌,但她只跟小紫学了一点皮毛,卓云 君一击之下,便失去所有力气,随即被瘦刺客一掌拍飞。
就在这时,檐下传来一声轻笑,接着一个娇嫩的声音笑道:「打狗,别忘了 看主人呢。」
轻笑声中,一个少女从对面的房中走出,施施然走下台阶,她声音清丽,一 字一句都仿佛晶莹的珠玉在舌尖齿间跳动,说不出的柔美动听。此时那少女轻袍 缓带,唇角带着一丝笑意,娇美的五官精致无匹,一路迤逦行来,就像一株夜色 下行走的玉盏铃花,风姿摇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剧斗的六人蓦然分开,程宗扬肋下多了两道伤口,都不深,但吴战威左臂挨 了一刀,却几乎露出骨头。四名刺客也没占多少便宜,两人身上带了伤,虽然不 重,但再打下去也不免吃力。
程宗扬虽然痛得直咬牙,心情却愉悦之极,他按住伤口,禁不住大笑起来, 「死丫头!都是你干的吧!」
小紫白了他一眼,「大笨瓜。」
瘦刺客一摆手,「男的杀了,女娃留着。」
鬼眼刺客已经止住血,咬牙道:「这两个贱人也留着!我要活剥了她们!」
「太好了!先从你旁边那个老女人开始剥吧。」小紫拍手笑道:「我正好想 作一面人皮鼓呢。卓美人儿的皮不够用,再用你的好了。」
「小贱人!」断臂的鬼眼刺客嘶声说着,突然「呸」了一口。一道乌光从他 口中射出,直射小紫面门。
小紫抬起白嫩的手指,笑吟吟一点,空中仿佛传来一声凄厉的鬼哭,一只恶 鬼从虚空中探出头来,一口吞掉乌光,然后消失不见。
几名刺客都戴着面罩,看不出脸色,但每个人的目光都跳了一下,最开始说 话的男子忍不住叫道:「幽冥宗!」
瘦刺客身上的皮衣猛然收紧,紧贴着身体,接着像一根竹竿般直纵起来,一 手指天,开口道:「玄!」
庭院中寒意大作,空气仿佛结出层层玄冰,连地上铺的青砖都凝出霜花。
吴战威忽然叫道:「辰星流变,化为七妖!他们是辰星七妖!」
「还有点眼力。」女刺客声如寒冰,「既然知道我们的身份,还不受死?」
「我知道了。」小紫拍手笑道:「那个瘦子是辰星流变中七颗妖星的第三星 拂枢,擅长玄冰指。鬼眼的是第四星灭宝,擅长暗器,你是第六星惊理,辰星七 妖一下来了三个呢。」
惊理冷冷道:「你知道还不少呢。」
小紫笑道:「我还知道辰星流变的七妖以外,还有岁星流变、荧惑流变、填 星流变和太白流变,共三十六颗妖星,都属于龙宸外围。我还知道姊姊出自瑶池 宗,因为杀了自己的师妹才加入龙宸。姊姊原来用的是剑,为了掩饰以前的身份 才换了娥眉刺,武功也因此下降了一成。」
女刺客脸上带着皮罩,看不出神情的变化,手中的娥眉刺却忽然光芒大作, 接着飞身掠出。
小紫抬手娇叱一声,绕在臂上的珊瑚臂钏犹如一条赤红的小蛇,蓦然飞出。
能看出臂钏上多了环状排列的五个凹孔,此时相邻两个凹孔中,嵌着一红一 黄两颗宝石。随着小紫的娇叱,两颗宝石各自发出一道淡淡的光芒,在彼此间不 住流动。
娥眉刺与臂钏一触即分,臂钏飞回小紫臂上,女刺客也退回原处,这一击却 是不分胜负。
女刺客胸部微微起伏,眼神愈发寒冷,「黄泉玉!昭旦昭明原来是在你手里 吃的亏。」
程宗扬一头雾水,「昭旦昭明是谁?」
「虞氏姊妹啦。隶属于龙宸五行流变的荧惑那一组。」
程宗扬上下打量着她,「死丫头,你对龙宸还知道多少?」
小紫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只比你多一点。」
「冰!」瘦刺客拂枢冷喝声中,庭内温度再降。
程宗扬体内的真气仿佛感应到他的一喝,原本顺畅自如的运转立刻变得艰涩 起来。
吴战威的眉毛、发梢都结出冰渣,呲牙咧嘴地说道:「玄冰真诀!专克内家 真气!娘的,这次我吴大刀可开眼了!」
程宗扬一提双刀,「干他!」
小紫忽然扬声道:「喂,该你了!」
程宗扬一怔,接着听到屋檐下一声傲慢而蛮横的冷哼,心头顿时涌起一阵狂 喜。竟然是这鸟人来了!
那声冷哼之后,却没有人出来。眼看庭院中阴风刺骨,拂枢玄冰指的威力不 住攀升,小紫双手叉腰,抬起下巴,「武二!再摆架子,我让你一辈子见不到花 苗的女人!」
随着这声娇叱,屋檐下伸出一个长大的身影,无论手臂、腰腿都比常人长出 一截,雄壮无比,接着那人头颈一伸,露出猛虎般的头颅和颈后斑驳的虎纹,神 情凶悍,正是南荒一别后就消失不见的武二郎。
「花苗的女人跟二爷有个鸟关系!」武二郎先凶狠地朝小紫吼了一声,找足 面子,然后大喝一声:「滚!」
暴喝声中,一只足有西瓜大小的光球轰然飞出,吞噬了那名瘦刺客的身影。
庭中密布的寒意像被滚水泼上一般瞬间消失。
片刻后,光芒散去,拂枢半边身体仿佛被烈焰烧化,变得干枯而扭曲。他发 出一声非人的嗥叫,「九阳神功!九阳神功!」
嚎叫声中,拂枢身形立生变化,半边干枯的躯体迅速缩小,他一边施术封住 伤势,一边拖着受伤的躯体朝屋顶飞去。
武二郎迈开大步,凌空跨出,然后大手一挥,拽住拂枢的小腿,接着往地上 一抡。「篷」的一声巨响,被人影砸中的青砖尽数粉碎,周围方圆丈许的青砖同 时跳起,被武二郎这一摔尽数震飞。
就是铁人,被武二郎这一摔也要散架,何况是个活人?拂枢身为龙宸三十六 颗妖星的顶尖杀手,一身修为不比武二郎逊色太多,但九阳神功是世间一等一的 神功,他的玄冰真诀威力远远不及,一交手被纯阳的九阳神功完全克制,如同积 雪遇火,一败涂地。
武二郎扔下只剩一截的小腿,牛气哄哄地抱着肩走来,劈头盖脸朝程宗扬一 通痛骂,「小子!你玩的什么刀?二爷的刀法是这么练的吗?二爷的脸都被你丢 尽了!」
「一个破五虎断门刀,换我一门九阳神功,你还有脸说!」提起这事儿程宗 扬气就不打一处来,「这笔生意我算是赔大了,五虎断门刀就那几招,你还给我 教得七零八落,那个虎踞空山怎么使的?我这半年都没练顺过!」
「废物!」武二郎一把抢过双刀,「瞧仔细了!」
武二郎双臂一展,双刀还未出手,气势就如猛虎出谷,奔腾而起。周围几名 刺客被刚才的一幕惊呆了,这时才纷纷守住门户。武二郎人随刀走,双刀犹如猛 虎咆哮的牙齿,一口便将一名刺客连人带刀撕得粉碎,接着旋身,将那名使剑的 刺客砍翻。另一名刺客怪叫一声,转身就逃,武二一步跨出就有丈许,轻易就追 上去,把他砍倒。
程宗扬正看得高兴,忽然「咦」了一声。自己的生死根对死气极为敏感,死 者修为越高,死气也更浓郁,这些好手都是提升自己修为的大好材料,可奇怪的 是庭中死者不少,额角的生死根却只是微微一动,吸收到的死气比常人还少。
程宗扬愕然间,已经有四名刺客死在武二郎手下,剩下的鬼眼刺客灭宝和女 刺客惊理分头掠出,却被吴战威和小紫分别截住。
程宗扬顾不上这些,他眉头紧锁,蹲下来翻检那几具尸体。不知道的还以为 他在寻找什么线索,其实他只是想找出自己生死根失效的缘由。
第三章 猛虎出柙
鬼眼刺客灭宝失去右臂,吴战威也伤了左臂,原本实力悬殊的两人一时间斗 了个难解难分。
另一边,小紫与女刺客的交手更像是拉家常。小紫笑道:「姊姊的身材真好 呢。虞家姊姊的身子人家也见过,好像还及不上姊姊呢。」
「小贱人,知道我们是龙宸的人,还敢下手?」惊理森然道:「知道龙宸的 报复手段吗?」
「知道哦。」小紫眨了眨眼睛,天真地说:「那姊姊知道人家的手段吗?」
「贱丫头!」惊理一指按住娥眉刺,朝小紫眉心刺去。
小紫笑吟吟抬起手掌,掌中多了一只血迹斑斓的玉瓶,正是程宗扬一直带在 身边的都卢难旦妖铃。
这只瓶子程宗扬也琢磨过不少次,怎么看都是个实心瓶,跟铃铛扯不上半点 关系。然而小紫玉掌轻轻一摇,一串铃声便从瓶中传出。铃声带着奇特的韵律, 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异界。
那声音鬼气森然,以惊理的修为,心神也为之一滞。紧接着一只鬼手破空而 出,幻影般穿过她掌中的娥眉刺,重重击在她胸前。
惊理身形蓦然后退,高耸的胸部不停起伏,胸前的皮革已经多了一只爪痕, 她目如寒冰,恨声道:「幽冥爪!」
小紫笑道:「很好玩吧。」
妖铃声响,又是一只鬼爪飞出。幽冥爪一经施展,便阴魂附骨,不死不休, 根本无法闪避,只有硬拚一途。惊理全力封格,她针刺般尖锐的真气对阴魂毫无 作用,只能靠本身的修为硬挡,接着体内剧痛,经脉已经受伤。
惊理修为稳在小紫之上,却被冥幽爪打得狼狈不堪,她咬牙道:「好歹毒的 小贱人!」
幽冥爪是幽冥宗绝学,通过抽取阴魂的力量,凝成鬼爪,威力相当于阴魂生 前全力一击。幽冥爪的诀法并不艰难,有第四级入微境的修为就可以施展,但幽 冥爪每出一招都要耗费一条阴魂,如果阴魂生前修为平平,全力一击也没什么效 果,如果是高手,世间又哪儿来那么多高手让人抽取阴魂?因此幽冥爪只能算是 一种鸡肋绝学,幽冥宗内也没有几个人修炼。这个小贱人小小年纪就两次使出幽 冥爪,手上至少已经有两条性命。
小紫笑道:「别冤枉人家,人家是刚捡的。还有两个一起给你好了。」
惊理略一思忖,才知道她抽取的是自己四名同伴的阴魂。妖铃连声响起,两 记幽冥爪接连攻出。这四记幽冥爪相当于四名刺客各自全力一击,而且在妖铃催 发之下,根本不必凝气换招,攻势迅猛之极,以惊理第五级坐照境的修为,也难 以承受。勉强封住最后一记幽冥爪,她也口吐鲜血,从墙上跌落。
程宗扬也明白过来,难怪自己吸收不到死气,原来都被小紫用都卢难旦妖铃 抢走了。那只妖铃原本是幽冥宗的圣物,建康之战,古冥隐落在小紫手中,毕生 所学都被小紫毫不客气地搜刮干净。那只妖铃在自己手中顶多让月丫头听话点, 在死丫头手中,却成了杀人夺魄的利器。
鬼眼刺客与吴战威拼得两败俱伤,武二郎从后赶来,双刀带着无数鲜血朝鬼 眼刺客斩去,程宗扬来不及阻拦,灭宝就被武二那厮给分尸了。
「停!」程宗扬连忙拦住杀起凶性的武二郎,免得他顺手把那名折肩断腿的 刺客也干掉。怎么也得留个活口,问问龙宸为什么要找自己麻烦吧?
武二郎一拳把受伤的刺客打晕,然后扯起吴战威。
吴战威哈哈大笑,「二爷!咱们又见面了!」
武二郎摸着颈后的虎斑,一直牛气哄哄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吴大 刀,听说你娶婆娘了?你这可欠了我一顿酒啊!」
「好说!等回建康,我给你补上!到时候让我婆娘出来给你倒酒!」
「拉倒吧!嫂子倒酒按规矩我得跪着喝,这事儿我武二不干!」
「哟,二爷长学问了,还知道规矩。」程宗扬揶揄道:「谁不知道二爷是天 生大爷,见人大一辈儿,竟然把吴大刀当哥,这也太给我们面子了吧?」
武二郎眼一瞪,「二爷佩服的是好汉!吴大刀身上这伤,放你身上,早就哭 爹喊娘了。」
「武二!你哪只眼睛见过我哭爹喊娘了?」
吴大刀压住伤口,哈哈笑道:「吵!接着吵!这么吵着才热闹!」
两人却不吵了,程宗扬打量武二郎,武二郎也打量着他,半晌后两人同时露 出笑容,流露出久别重逢的欣喜。
当日在南荒,武二郎身负重伤,修为大退,接着又和苏荔分手,整个人就跟 死狗一样,蔫得不成样子。数月不见,武二郎没有半点风霜之色,倒像是在哪儿 过了个肥年,吃得红光满面,这会儿又是一副天王老子也不放在眼里的模样,牛 气冲天。
「伤好了?」
武二郎一摊巴掌,气势十足地说道:「六重!正宗的九阳神功!」
「干!你说六的时候不要伸五个手指头好不好?」
武二虎目一翻,「二爷乐意!你要看不顺眼,二爷这就拍屁股走人。江州这 破事二爷还就不管了!」
程宗扬道:「二爷来江州给我助拳的?」
「嘁!平白给你助拳?二爷才没那么闲心。」武二郎道:「无利不起早,二 爷听说江州招雇佣兵,正好手头缺钱,想赚两个钱花花。」
程宗扬笑道:「这个好说,两个银铢一个月,干不干?」
武二郎扭头道:「紫丫头!二爷急着赶路,咱们回头见!」说着拔腿就走。
程宗扬好整以暇地说道:「二爷慢走,见着苏荔族长,对她说一声,她那一 成股份恐怕没了。」
武二郎停下来,「啥股份?」
「当初在南荒大伙分股,说好由我打理,二爷和花苗各有半成股份,二爷充 当大方,把自己的半成给了苏荔族长。如今我把全部资金都投到江州,里面就有 苏荔族长那一成。二爷要愿意呢,就在江州帮苏荔族长照看一下生意,要是不乐 意呢,就当我没说过。」
程宗扬哈哈一笑,「二爷,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就算江 州失守,苏荔族长的钱血本无归,赔得底儿掉,也跟你没半点关系,责任全由我 来负!」
「你算老几!负得起吗?」武二郎瞪着眼吼道:「她的钱就是二爷的钱!谁 敢动二爷一文钱试试!」
「二爷的意思是,苏荔族长的股份你给看着?」
「废话!」武二郎吼了一声,然后压低声音,「那可是我们俩的钱……」
程宗扬笑咪咪道:「不合适吧?」
「哪儿不合适!」
「合适!合适!不过工钱的事……二爷是不是直接跟苏荔族长算?」
「啥钱?」武二郎恨铁不成钢地朝他脑袋上一拍,「自家的生意还要工钱? 你傻吧你!」
龙宸七名刺客或死或擒,庭中的禁音术已经失效,城上的喊杀声隐隐传来。
武二郎在江州已经待了几日,一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外面打得天翻地 覆,也跟他老人家没半文钱关系。
这会儿得知城里的生意有苏荔的份,武二郎眉头立刻皱得老高,「不成,二 爷得去看看!免得那些废物被人打进来!动了二爷的生意!」
程宗扬朝吴战威竖了竖拇指,看不出武二这粗胚还是个居家好男人,对自家 的生意够上心的。只不过武二这厮也太护食了,就这么蹿到城上,恐怕臧修他们 先要跟他拚个你死我活。
「死丫头!」
小紫朝他作了个一切都好的手势。程宗扬也不废话,把吴战威背到肩上,一 边去追武二。
卓云君被雁儿扶着,仍站不起身来,她跪坐在地上,望着武二的背影,眼中 流露出种种惊愕、不甘、羡慕和懊恼。镇教的九阳神功被一个全无关系的外人学 去,她身为太乙真宗的教御,却沦落人手。造化弄人,莫过于此。
*** *** *** ***
六朝各派宗门多如牛毛,论起最危险的组织,黑魔海当仁不让坐头把交椅。
若论最神秘的组织,则莫过于龙宸。作为一个纯粹的杀手组织,龙宸刺客团 始终笼罩在一团迷雾之中。若非小紫揭破,绝少有人知道凶名昭著的妖星都隶属 于龙宸,更没人知道妖星中的昭旦昭明双星就是虞氏姊妹。
妖星者,五行之气、五星之变,如见其方,以为灾殃。天道有常,不在群星 之中的流星、慧星则称为妖星,分别是太白、岁星、辰星、荧惑、填星这金木水 火土五星精华流散变化。
三十六妖星大都是其他门派的弃徒,抛弃原来的姓名,以为妖星为名,本身 来历就足够神秘,但他们只属于龙宸外围,龙宸内部真正的核心,连他们也未曾 真正接触过。
但谁也没想到,辰星一组的拂枢、灭宝会在短短几个照面间被斩杀殆尽,此 时连仅剩的惊理也到了绝境。
惊理竭力施展身法,在楼内疾掠,她动作迅捷而隐蔽,皮制的水靠紧贴在身 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那具凸凹有致的身材在楼梯上一掠而过,下一个瞬间便 侧身闪入一间空房,然后往桌侧一伏,使出遁术,借助光线和室内的器具,隐住 身形。
她面罩仍在,身上的连体水靠却破开一条裂缝,露出腰侧雪白的肌肤和一道 溢血的鞭痕。那个小贱人阴损之极,方才交手时突然挥出一条紫色的长鞭,险些 将自己腰椎打断。如果不是自己打出最后一支防身的娥眉刺,只怕刚才便束手就 擒。
她屏住呼吸,真气在受创的经络间行走,缓慢积蓄力气。她知道那个可怕的 大汉已经离开,只剩下一个小贱人。她的修为在自己之下,只要自己真元恢复少 许,就能轻易脱身。等一个月后,自己功力尽复,这个小贱人就该后悔她为什么 要生出来。
忽然颈后一凉,一个悦耳的声音轻笑道:「原来在这里啊。」
女刺客顾不得思索自己为何会露了行藏,立即出掌,向后拍出。突然腰后一 痛,一丝尖锐的痛楚钻入腰椎,接着经脉间微微一震,刚才积蓄的些许真气顿时 消散。
一只纤纤玉手晃亮火褶,点燃案上的蜡烛。摇曳的烛光下,映出少女如花的 笑靥。
「姊姊跑得好快。人家差一点就抓不到你呢。」
惊理冷冷看着她,没有开口。每一名龙宸的刺客,都接受过审讯训练。在审 讯中,最有力的抗拒不是激烈的反抗或者巧妙的谎言,而是沉默。激烈的反抗会 大量消耗体力,使自己过早崩溃。而再巧妙的谎言也会暴露出过多的信息,只有 沉默才是最有效的手段。
小紫笑了起来,「你以为不开口就可以了吗?」
尖细的娥眉刺穿透皮革,在女刺客高耸的乳房上微微一挑,准确地挑住她的 乳头,然后刺了进去。戴着面罩的女刺客眼神冰冷,看着自己的娥眉刺从黑色的 皮革上穿过,将她高耸的乳房与皮革连在一起,仍旧一声不吭,连呼吸都保持着 平静的节奏。
少女轻笑一声,把她翻转过来。穿着娥眉刺的双乳撞在地上,乳头传来撕裂 般的痛意,接着背后一凉,水靠上那条隐蔽的拉链被人拉开。布帛撕裂声起,那 少女没有剥下她的水靠,而是把手掌伸到里面,直接把她贴身的衣物扯碎,只剩 下一具赤裸的胴体包裹在冰凉的皮革中。
「雁儿,把蜡烛拿来。」
烛光摇动着移到自己背后,接着另一个少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皮肤好 白呢,腰这么细呀。我刚才问吴大刀,他说这个女刺客最少有三四十岁,为什么 一点都不老呢?」
「这就是修真养气的好处了。像她这样的修为,再过二十年,三十年,身子 也不会显老呢。」
「这么好啊。」雁儿忽然「嘻嘻」笑了两声,「她的水靠好像有点小呢,贴 这么紧,身子都被人看光了。」
「她身子好不好看?」
「还好啦。奶子大,屁股也大,奴婢听说,男人就喜欢这一种的。就是不知 道脸长得漂亮不漂亮。」
小紫笑道:「让她作婊子好吗?」
「好啊。兰姑正发愁楼里的姑娘太少,不够用呢。就让她当婊子好了,谁让 她那么坏,想害我们呢。」
两个少女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说着,谁也没有理睬女刺客的反应,好像 她已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物体。惊理神情冷漠地闭着眼,通过言语使被审讯者产 生不被重视的卑微感,进而恐慌,以此打破被审讯者的心防,这种伎俩,龙宸要 多少有多少。
「要不要测试一下?」
「好啊。」
惊理眼皮一动,被一双柔软的手指撑开,接着看到一个美貌的少女俯身望着 自己,「坏女人,你被我们抓到了,就要乖乖听我们的话,明白了吗?」
惊理眼中露出一丝轻蔑。
「前天我们也抓到一个女贼,叫……」
看到雁儿求助的眼神,小紫笑道:「罂粟女啦。」
「对了,是罂粟女。」雁儿努力出凶巴巴的表情,「她像你们一样偷偷进来 做坏事,也被小姐抓到了。本来她也好骄傲的,小姐在她两只奶头上都开了洞, 还挂了两只铃铛,她就听话了。」
「笨丫头,你口气好假啊,真事都让你说得没有了。」
雁儿懊恼地说:「奴婢是不是还不够凶?」
「凶巴巴有什么用?她们又不怕的。好了,把小花放进去吧。」
背上忽然一凉,一条蛇一般的物体进入皮衣内,在自己赤裸的胴体上游动起 来。惊理皮肤猛然绷紧,一声惊叫已经到了喉头,又被她强忍下去。
那条蛇在她皮衣的拉链间游动一圈,然后一头钻到衣内。她能感觉到蛇身冰 凉的鳞片在肌肤上磨擦,从她背部缓缓游到腰间。即使被人用刀切开皮肤,她也 不会皱一下眉头,但对蛇类的恐惧却是女性的本能。惊理紧紧闭着眼睛,感受着 蛇身游过自己的臀部,接着挤入臀缝。那只妖异的蛇头在臀间蠕动着,能清楚感 觉到蛇头包裹着鳞片下的骨骼。蛇头一点一点接近,忽然蛇口张开,一条冰凉的 蛇信闪电般从自己肛蕾掠过。
正当惊理接近崩溃的时候,那只试图挤进自己肛中的蛇头突然消失,紧接着 又在下体出现,它狰狞地张开蛇口,尖锐的毒牙猛然合拢,咬住自己秘处最柔嫩 的部位。
女刺客的尖叫声中,雁儿正对着闹钟认真作着纪录,「反应时间,十七秒。 敏感度,乙级。反应强度,丙……」
惊理惊魂甫定,才发现身上根本没有蛇的踪迹,两个女孩只用幻术就蒙蔽了 自己的感官。
被戏弄的愤怒使女刺客失去了冷静,「小贱人!要杀便杀!」
小紫笑道:「人家才不会杀你。只要你乖乖听话,用心做事,就会活得好好 的。」
惊理用嘲讽的口气道:「听你的?用心做事?」
「事情也不是太多。」小紫没有理会她的讽刺,煞有其事地扳着手指说道: 「第一桩,你既然被人家抓到,就是我们的奴隶。别的奴隶怎样做,你也要怎样 做。第二桩,人家有个奴婢开了一间妓院,现在缺人。就去里面接客,给我挣钱 好了。听明白了吗。」
「作梦!」
「那个罂粟女开始也这样说呢。」雁儿道:「我听人家说,她很厉害的,是 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可小姐只用了一个时辰,她就变得比小猫还乖。自愿废 掉武功,到妓院里接客。听说很多男人喜欢她呢。」
女刺客发出一阵冷笑,「当婊子很可怕吗?被人肏又不会少块肉,我只当被 狗舔了一口!这种伎俩就想从我口中问出些什么,你们看错人了!」
小紫笑道:「你也看错了哦。人家才不想要什么口供呢……」
雁儿抬起小手,亮出一柄小巧的银剪。两女将女刺客水靠的胸部贴着乳根剪 开,露出她白生生的双乳。笑闹着一边把玩,一边品评她的乳房够不够大,乳头 够不够翘。两支娥眉刺还留在乳头,雁儿将皮革剪得剩拇指大小,挂在她乳尖。
然后两女把她翻过来,将她的水靠从腰间剪开,在皮革上留下一个巨大的心 形缺口,使她整个臀部裸露出来。接着又拿出皮尺测量她臀部的大小,臀肉的弹 性,甚至阴门和屁眼儿的位置、形状,还有色泽。唯一没有理会的,就是她此行 的目的。
惊理这才知道两女根本没有审讯的兴趣,只是把她当成一件好玩的玩具。她 决心用性命保守的秘密,对她们没有任何用处。她们在意的,只是她的身体。
忽然一个淡淡的影子飘入体内,惊理身不由己地站了起来,伸手接过蜡烛, 然后蹒跚着走出房间。
烛光在楼道里映出浓黑的影子,女刺客的面容被面罩遮住,唯一露出的双眼 和嘴部的圆孔,看上去阴森而又诡异。皮革上的水迹已干,在烛光下散发出黑亮 的光泽,往下则是一具活色生香的肉体。白光光的双乳高高耸起,沉甸甸的乳房 随着她的步伐不时抖动。在她身后,浑圆的雪臀完全裸露出来,从后看去,那只 丰满白皙的屁股嵌在皮革心形的缺口间,愈发醒目。
两女没有跟来,就这样把她独自放到外面。惊理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什 么会失去控制,更不知道这两个少女要做什么,她虽然意识尚存,肉体却仿佛被 人操弄的傀儡,一步一步走向楼外未知的夜色。
小院三面环楼,邻着院门的一处房间门窗紧闭。他们潜入客栈时,已经检查 过,这处房间没有任何可疑的气息。然而惊理跨入房内,却仿佛突然踏入一座兽 栏,鼻中满是呛人的野兽气息。
惊理的身体被无形的意志操控着,朝房内走去。烛光映出地上纷乱的杂物, 零星的血迹……在她面前,赫然是一只巨大的铁笼,两个猛兽般的巨人被铁链锁 在笼中,彼此相距丈许。它们胸部浓密的鬃毛微微起伏,喉中发出低沉的咆哮, 笼内到处是斑驳的血迹,还有被撕咬过的动物骨骼。
在两个兽人之间,倒着一具尸体,两名兽人彼此低吼,似乎在商谈怎么把尸 体撕碎分食。烛光映入室内,两名兽人同时向这边看来,非人的目光中充满了兽 性的残忍和嗜血。
惊理本能地想要逃离,可她恐惧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却一步一步走近兽笼。
与她心里的恐惧不同,她的脚步变得轻盈而充满诱惑,那对傲人的双乳抖动 着,白花花的肉光吸引了兽蛮人的注意力。
她忽然意识到,那两个少女说的并不是谎言,即使和她一样的女杀手,也会 像猫咪一样顺从。然而她无法停住脚步,就那样裸露着臀乳走进笼中,一直走到 两名可怖的兽蛮人之间,然后侧过身,让两名兽人一前一后把自己夹在中间。
她看到兽人身上锁着巨大的铁链,自己所处的位置,正好两名兽人都无法够 到她的肉体。但偏移半步,自己就可能成为兽蛮人的食物……甚至比成为食物更 可怕。她想拔腿逃开,却无法移动半步。她想大叫,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两个半兽人咆哮着伸出巨大的兽爪,她就像走在钢丝上,随时都可能被兽人 撕碎,而身体却不受控制地作出抚臀摸乳的挑逗动作,犹如玩火的飞蛾。惊理感 觉自己就像一只脆弱的蛹,被无法言喻的恐惧一层层包裹着,巨大的压力使她无 法呼吸。
就在惊理被压力击溃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掌忽然抓住自己的臀肉。她颤抖 着回过头,正看到那具尸体拖着折断的脖颈从地上爬起,变形的脸上露出一个诡 异的笑容,它张开嘴,腐烂的牙床发出恶臭的气息……
*** *** *** ***
程宗扬把受伤的吴战威交给城中巡逻的星月湖军士,立刻赶去追武二郎。刚 登上城头,还没看到武二,就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
城外密布着星星点点的火把,他夜色下犹如繁星。远处一座土山已经成形, 大批宋军士卒在土山上川流不息,肩扛手提,运送掘出的泥土。看土山的规模, 宋军挖掘的地道绝不是仅仅一两条那么简单。土山的位置远在龙雕弓射程之外, 正面还张着数层布幔,用来阻挡流矢。布幔之后隐约可以看到几个步兵方阵正严 阵以待,数量不下三个军。
程宗扬心里咯登一声,调集三个军用来守卫土山完全是多余,宋军半夜大规 模集结,唯一的可能就是进攻。江州平原是大江多年冲积而成,土壤肥沃,挖掘 地道事半功倍,以宋军的人力,只怕现在地道已经掘到自己脚下。
想到这一点,程宗扬立刻拦住一名军士,「现在城上是谁在指挥?」
那军士三十多岁,眼神中带着百战之余的锋锐,他向程宗扬行了个军礼,然 后道:「报告程少校!目前指挥官是萧少校!」
程宗扬认出他是自己手下的一营军士,「你是一连的?臧修呢?」
军士指了指旁边的悬楼。城上的民夫和雇佣兵都觉察到危险,一个个握着兵 刃,紧张地盯着城外。悬楼内却鼾声大作,臧修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这会儿睡 得正熟。
「臧和尚!」程宗扬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宋军都快摸到城上了,还在睡 呢!」
臧修鼾声一停,接着跃起身,脸上已经没有半点睡意。他走到悬楼射孔处, 看了一眼,然后道:「我们作过推演,宋军想破城,至少要调动五个军。三个军 的兵力,很可能是佯攻。以擂鼓远射为主,目的是掩护正在挖掘的地道。」说着 他咧嘴一笑,「前面有老鲁守着,误不了事。」
南门正前方的堡垒中,鲁子印盘膝坐在一只半人深的土坑内,坑上覆盖着一 口大缸。他双目微闭,敛息凝神,在黑暗中仔细倾听地下的动静。
挖掘泥土的沙沙声从远处不断逼近,一点一点到达脚下。鲁子印没有动,只 闭着眼,等着地下挖掘的范围越来越大。
连日来的战斗,星月湖上下都对程少校拿出的水泥深具信心。宋国的军队在 六朝中算不上一流,但器械之精,甲于六朝,论起攻城的手段,宋国自认第二, 六朝没有谁敢自认第一。饶是如此,宋军器械对江州的水泥坚城仍然束手无策, 用尽手段也没攻下哪怕一座堡垒。
在萧遥逸不计成本的投入下,六座通体由水泥浇铸的堡垒犹如六枚铁钉,成 为宋军无法攻克的噩梦。水泥的便捷性、可塑性、坚固程度……都远远不是岩石 城堡所能抗衡的,宋军摧城拔寨的利器,在江州的水泥坚城面前毫无用武之地。
要对付这些水泥堡垒,最好的办法,便是穴攻。采取挖掘地道的方式,将堡 垒下方全部掏空,用木柱支撑,然后烧毁木柱,利用堡垒自身的重量造成地层塌 陷,使堡垒倒塌,将其拔除。
针对的宋军的穴攻,鲁子印已经准备好给宋军一个惊喜。
鼓声隆隆响起,宋军三个步兵方阵缓缓向江州进发,他们每迈出一步,都用 刀剑敲击盾牌,发出巨大的声响。踏入守城方的射程之后,宋军本来就不快的速 度愈发缓慢,鼓声却越来越响。
程宗扬松了口气,臧修所料不差,宋军这次进攻是佯攻,虽然声势震天,军 中却连云梯也没有几架。
「外强中干。」程宗扬丢下一句评语,然后笑道:「臧和尚,让你说中了, 宋军连演戏都不舍得下本,看来真是穷了。」
说笑间,一行人远远行来,正是在城上巡视的萧遥逸。小狐狸锦衣玉冠,腰 里挂着一串的香囊,衣领、鞋子都镶着龙眼大小的珍珠,架子更是摆到十二分, 周围单是提灯笼的就有七八个人,程宗扬估计,城外的宋军隔着两里地都能看到 他拉风的模样。
「照这么亮,给神臂弓当靶子吗?」
萧遥逸道:「我就是怕他们看不清,不小心给我一箭,那可冤枉死了。有这 么多灯笼照着才安全。」
从秦翰手中捡了条命,萧遥逸就把自己江州刺史的身份当作护身符,除非宋 国准备和晋国撕破脸,否则他越拉风,活命的机会越大。
程宗扬笑道:「那你干脆学着袁成子他们,脸上敷点脂抹点粉,找几个美婢 扶着,走两步吟首诗,再吐半口血,这才像晋国的贵族。」
萧遥逸翻了翻白眼,「你掐死我得了!」
两人说笑几句,程宗扬问起武二,萧遥逸却是一愣,他在城上巡视一圈,也 没见着半个外人,何况是武二郎那样的大块头。
程宗扬听得纳闷,从客栈到城墙并不太远,武二郎就是属乌龟的,这会儿也 该爬到了,难道是迷路了?
萧遥逸听说又来了一个高手助阵,不由心花怒放,至于武二的脾气,他一点 都没放在心上。
「高手嘛,有脾气,有性格,那叫有本事!我喜欢!」说着他有些不放心地 说道:「真的不要钱?」
「放心吧,武二爷向来一口唾沫一个坑,说不要钱就不要钱。」程宗扬忽然 停下来,扭头朝城下看去。
城下一处民居轰然一声巨响,一条人影直射出来。看到那个大脑门,程宗扬 不由一愣,「秋小子?」
秋少君像狂风中的树叶般被卷起数丈,接着身子一翻,头下脚上,朝那处民 居疾掠过去,人在半空,便喝道:「先天五太!太素第四!咄!」
房舍仿佛被一个无形的巨人踏过,满檐的屋瓦同时破碎,溅起一片灰土。房 中传来一声暴喝,「臭小子!给二爷滚开!」接着灰土间一团光球冲天而起,破 开秋少君的太素诀,击向他的胸口。
秋少君「哇」的吐了口鲜血,一头撞进尘雾弥漫的瓦砾间,摔得灰头土脸。
他袖中的少阳剑如影而出,绕身游走,忽然一手伸来,抓住他的肩膀。秋少 君弹指低啸,少阳剑游龙般刺去。
程宗扬竭力避开剑锋,一边叫道:「秋小子!是我!」
「小心!」秋少君急忙挥袖,那柄少阳剑刚生变化,就被他收入袖中,让程 宗扬躲过一劫。
秋少君顾不得抹去嘴边的血迹,便叫道:「有奸细!还记得我说过城中有太 乙真宗的气息吗?原来就躲在这里!」
程宗扬朝另一边嚷道:「二爷,省点力气吧!误会!是自己人!」
「自己人?」秋少君叫道:「自己人他一见面就动手打我?」
武二郎踏着瓦砾出来,横着眼道:「二爷找你问个路,那是打你吗?没长眼 啊你?」
秋少君哇哇叫道:「小子!过来!二爷有事问你——有你这样问路的吗?我 二爷早就死了,你算老几啊。」
「嘿,小鸡崽子,越说越来劲是吧!」
「哇,你还骂我!」
「停!」程宗扬拍了拍脑门,告诫自己冷静,然后一指武二,对秋少君道: 「这是武二郎,和我一道在南荒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人呢,算不上什么好人,脾 气更臭。」没等武二发飙,程宗扬又补了一句,「花苗苏荔族长的未婚夫。」
一听到这话,武二郎顿时没了脾气,整个人都美得冒泡了,他一边咧着大嘴 傻笑,一边拍拍程宗扬的肩,一副大家知根知底,交情十足的表情。
「这是秋少君,武二,你不是佩服师帅吗?这是王真人最小的师弟。」
「我说呢,年纪不大,修为不差。」武二大咧咧道:「不打不相识,往后就 跟着二爷混吧。」
秋少君脸上却没有丝毫笑容,他盯着武二郎,「你为什么会九阳神功?」
武二郎立刻翻脸,「二爷会九阳神功招谁惹谁了?」
程宗扬干咳一声,拉住要急眼的秋少君,「这事儿说来话长……回头有机会 再跟你说吧。」
「不成!你得给我说个清楚!」
「小鸡崽子!给脸不要脸是吧!」
「哇!你又骂我!你以为我很怕你吗?」
「都闭嘴!宋军打过来了!武二,你到城上去!秋小子!你还不去保护月姑 娘!」
两人恶狠狠互瞪一眼,这才罢手。好不容易分开两人,程宗扬只觉脑袋有两 个大,这俩活宝,真够伤脑筋的。
*** *** *** ***
鼓声越来越近,鲁子印忽然双目一开,抄起手边的长矛,朝地上刺去。矛身 穿过泥土,猛然一沉,似乎刺到空处。鲁子印随即掀开大缸,从坑中跃出,一边 发出低啸。
旁边早已等候多时的军士立刻扑灭灯火,拿起准备好的锄铲,朝下挖去。整 个堡垒都沉浸在黑暗中,只有挖掘声不断响起。
几名星月湖军士一起动手,不多时就往下挖了三四尺深。堡垒灯火全无,反 而是地下的空隙隐约透出火把的光芒。下面挖掘的宋军士卒也听到头顶的异动, 知道被敌寇发现,这里离土山入口已远,士兵们都没有带武器,只能一边拚命填 土,一边匆忙撤退。
泥土一阵涌动,忽然伸进出一个巨大的铁筒口,接着轰然一声,众人困在狭 小的空间里,耳膜几乎被巨大的轰鸣声震碎。
星月湖等人拔出那门用来吓人的火炮,鲁子印提着短刀,当先钻进地道。堡 垒下方的地道刚挖掘出来,极为狭窄,十几名宋军一个没跑,全被震晕。鲁子印 毫不手软地一路杀过去,将地道里的宋军清理得干干净净。
堡垒下方已经被掏空三分之一,形成一个月牙状的空洞,用几根刚打上的木 桩支撑。再给宋军一会儿时间,挖到足够的深度,一旦纵火焚烧,失去支撑的堡 垒立刻就会整个倾覆过来。
但现在宋军连日来的辛苦都便宜了堡垒的守军,几个水泥制成的蒺藜状障碍 物被运送下来。交叉堵住地道入口,将堡垒下方的地穴隔成一个封闭的空间。接 着鲁子印等人一起动手,也不用费什么事,直接将搅拌好的水泥灌进去,用不了 多久便灌满整个地穴。
「这等于宋军出人出力,替咱们挖好堡垒的地基。」臧修嘿嘿笑道:「咱们 只用把水泥灌进去,就把堡垒加固了一遍。嘿嘿,大伙儿都盼着宋军把每个堡垒 下方都挖个地穴,省得咱们再费力加固。」
「这主意太损了,谁想的?」
萧遥逸眉飞色舞,「打死你都想不出来——月姑娘!」
程宗扬一脸的不可思议……那个大脑一根筋的傻妞还有这主意?
萧遥逸佩服地说道:「月姑娘聪明天授,一看到水泥,就意识到这是军国利 器,这段日子对水泥可下了不少力气。当初月姑娘就断言,要对付水泥坚城,除 非用铁制的撞车,但江州土地松软,铁制的撞车难以移动。强攻之外,只有穴攻 一途。早在过年前,月姑娘就针对宋军可能采取的穴攻制订了各种计划,眼下终 于用上了。」
军国利器?只有月丫头这种战争狂,才会只看到水泥的军事用途吧。
「这主意是不错,就是太费水泥了。」
江州的水泥窑沿江而设,大都布在城外,战事一起就停止运作,用灌浆的方 式对付穴攻,可谓巧妙,唯一的弱点就在于水泥的耗费量会大得惊人。
说话间,宋军方阵越来越近,忽然城上一声暴喝:「来啊!孙子们!敢动二 爷的钱!让你们尝尝二爷的刀!」
夜色间,武二郎这声大吼仿佛地面都为之震颤,阵后几匹战马嘶鸣一声,就 像听到虎啸一样踣倒在地。
萧遥逸笑得合不拢嘴,「好汉!好汉!武二爷真够猛的!」
武二郎哼了一声,下巴几乎扬到天上去。
就在这时,土山上的宋军忽然一阵慌乱,一群浑身泥土的士卒从地下钻出, 仿佛被敌人追杀一样,四散奔逃。正在前进的宋军方阵停下脚步,片刻后迅速撤 退。
武二郎正准备大杀一场,看到这一幕,鼻子差点儿气歪了,「啥意思?不打 了?二爷辛辛苦苦跑来,他们竟然敢不打了?孙子!有种别跑!」
程宗扬赶紧拦住他,武二郎也就是作作样子,被他一拉顺势停住,又叫骂几 声,找足面子,这才拍拍屁股走人。
程宗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厮脾气臭了点,心眼儿可是一点不缺。秋少君 和他一比,就成了个缺心眼儿的傻小子了。
萧遥逸笑道:「够气魄!有武二爷援手,着实是个得力的臂助。」
「在南荒,他和艺哥帮了我不少忙。」程宗扬回到守城的正题上,「水泥这 么用,能供得上吗?现在还剩多少?」
萧遥逸在程宗扬耳边道:「这几个月坐吃山空,已经没剩多少了,还好宋军 不知道。嘿嘿,这水泥果然好用,现在谣言满天飞,保证宋军摸不着底细……」
「什么谣言?」
「当然是水泥的谣言,你的望江楼还没建成,外面知道的人不多,江州战事 之后,水泥肯定一战成名。这可是咱们的摇钱树,你总不想让人知道这东西谁都 能烧出来吧?」
这种低投入高产出的产品,技术上并没有什么复杂之处,要想靠垄断技术赚 钱,最要紧的是保密,程宗扬把它交给星月湖,也是考虑到星月湖大营不仅有充 足的人力,更有严格的军纪。否则只靠祁远一个人,累死也作不出多少。
程宗扬笑道:「你怎么编的?」
萧遥逸一脸得意地说道:「水泥水泥,当然是水底的泥沙……」
「不是吧?」
*** *** *** ***
「江州水泥名满天下,其物盖出自江州之滨,大江之内。每至晦朔,江州之 民入江中取沙土,入于窑中,以烈火焙热七日,其法秘不知闻,传言每石得灰数 斤,即为水泥。大江流经数千里,出水泥者,仅两里有余。江州之能富甲天下, 皆源于此。」——《江州琐记》。
江州一战,使水泥的名声不胫而走,多年以后,甚至有人声称,江州之战的 真相其实是盘江程氏为了推销水泥,所作的一次大规模广告。随着江州水泥风靡 一时,关于水泥的传言也越来越多。
其中流传最广的一种,就是《江州琐记》的说法,受此启发,许多人对自己 身边的河流进行了试验,但没有一例能够烧制出水泥。甚至还有人藉着行船为掩 护,费尽力气从江州附近的水底取来泥沙,多方烧炼,也未得到产品。
这些都是后话,但江州之战宋军折戟沉沙,水泥在守城战中的出色作用可以 说是最重要的因素。否则即使程宗扬在后世被商人津津乐道的「临安粮战」中取 胜,没有坚城抵御宋军的兵锋,江州也早已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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