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是流氓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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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卷 杀猪刀 第五五三章 亚当夏娃
李向东还跑了一趟省城,一趟地级市。去省城见陈坚,还见了班长。这次,李向东当市委书记,虽然,班长没帮忙,但是,这关系保持着总是有用的,所以,他去见班长时,就故意说要感谢班长,说如果没有班长向地级市委书记推荐,他就当不了这市委书记了。这番话,说得班长喜孜孜的,就说,应该的,应该的。
这世上,没人不喜欢白捡好处。
官们白捡好处的事还少吗?本身这种帮还是没帮?就一句话的事,是很难证明帮还是没帮的,你当事人说帮了,就是帮了。
去地级市,一次是见地级市委书记,汇报自己这些天的情况,说和市(县)班子主要成员都谈过话了,最后和钟市长谈的。大家谈得很融洽,当谈到与前书记闹不团结时,钟市长很后悔,还做了深刻的反思,决心以后改过自新,努力维护新班子的团结。李向东帮钟市长说这番好话,是想证明自己对钟市长并没什么偏见,如果,以后出现不团结的现象,他李向东也是处于被动的。
本来,与地级市委书记谈完后,李向东还想去见张志东,但张志东去省城开会,所以,想特意去一趟。张志东在电话里说,一起吃晚饭吧!李向东便担心他会把小倩带出来,就说,他和秘书长一起来地级市的。张志东说,带着个人在身边算什么?你要不是一个人来,就别来了。
李向东忙说:“你什么意思?带个人向你汇报工作呀!”
张志东说:“你向我还汇报什么狗屁工作?你现在不归我管了,工作上的事,你向书记汇报吧!送礼之类的东西,你再来找我!”
李向东说:“我要送也往省城送,那才是你的家,往你手里送,我担心一转手,你就给小倩了。”
张志东说:“给小倩怎么了?她就不是我的女人吗?”
李向东说:“你看看你现在这态度,把她当宝贝了。”
张志东说:“你又想劝我什么?又想叫我离开小倩?”
李向东就不说话了,心里想,你能离开吗?即使你想要离开,小倩也未必会让你离开了。
该去的地方去了,该了解的情况了解了,该要做的表面工夫也做了。李向东就想好好休息两天,不去想工作上的事。这两天时间要去哪都不行,再者说,刚当市委书记,什么事还没干,想要公费外去旅游,是不行的,会给人留下议论的话柄,所以,他就到海边去住了两天。
正是阳光最灿烂的夏天,海边是最美的,树木特绿,沙滩特白,海水特蓝。李向东当然杨晓丽陪自己去海边,但是,你李向东可以不忙,不等于杨晓丽可以不忙,即使两人都可以不忙,一个市委书记、一个副市长,工作时间跑到海边来渡假来浪漫,让人看见了总会有影响。
再往深一层想,和杨晓丽到海边来,也没多大意思,两人凑在一起,三句话之后,就谈工作了,谈同事关系了,那算什么?还不如呆在办公室里。
因此,李向东就把陈小雨叫来陪自己。
有一段时间没和陈小雨在一起了,李向东发现,陈小雨变化很大,最近省委省政府召开了一个重要会议,报纸登得铺天盖地,有关会议精神,领导讲话内容,陈小雨竟一问三不知。
李向东很不满意,说:“你都在干什么了?我一开始临市,你竟连政治也不学了。是不是到时候,还要我给你补政治课?”
陈小雨“嘿嘿”笑,说:“没人管我,我就忙自己的事了。”
李向东问:“你在搞什么名堂?”
陈小雨说:“我在写诗。”
李向东说:“写什么狗屁诗?写诗能混饭吃吗?我没见有几个人写诗能混饭吃的!”
陈小雨说:“你不懂!你懂什么是诗吗?”
李向东笑了起来,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成天对着那女孩子,写那些酸不拉叽的我爱你,你爱我这类的爱情诗吗?肤浅!”
陈小雨涨红了脸说:“你根本就不懂,你就懂政治,懂当官,懂一些实实在在的东西,怎么让你的上司得到好处,怎么让你的下属得到好处,怎么让老百姓得到好处。诗是形而上的东西,生活中美的升华。它能纯洁和静化人的心灵,同样能让每一个人得到好处!
李向东说:“别说得那么玄乎了。我让你看样东西,看看什么叫爱情。”
这么说了,李向东就把衣服脱了,让陈小雨看他肩膊上一左一右两个印章。他说,这才叫爱情,轰轰烈烈的爱情!实实在在的爱情!
陈小雨竟没有像黄那样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双眼瞪得大大的,看着那两枚印章,许久许久都没有说话,许是被震撼了。
李向东喜欢陈小雨的地方就在这里。在人前,他对李向东唯唯诺诺,软得一点骨头也没有,但是,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从不隐瞒自己,即使观点与李向东不一致,他也据理力争。特别是谈他那些文艺之类的话题,他定要扯直脖子说服李向东,才不管你是秘书长、市长、还是市委书记。
然而,他又往往被李向东的某种观念,某种观点,甚至于某种阅历所震撼,就像现在这样。
他说:“这是爱和恨的交集,是爱到深处,又恨到深处的迸发!”
李向东“哈哈”笑,说:“相比之下,你那些爱情是不是肤浅得可笑?”
陈小雨脸就红了,就凑过来很讨好地说:“跟我说说这里面的故事。”
李向东说:“这能说吗?能告诉你吗?这是私人**,谁也不能说的。”
他问陈小雨,怎么样?还敢在我面前谈你的狗屁爱情吗?
陈小雨便摸着脑壳站在那里傻笑。
这时候,他们在沙滩上,这是一块非渡假区的沙滩。李向东还当市长助理的时候,曾带省城的同学在这里下网打鱼。这里还是属一种未开发的原生态。李向东扑进海里,向深水区游去。陈小雨知道李向东的水性,但还是在沙滩上说,你别游得太远。
太阳已经沉入大海,便在那沉入的地方染红了天上的云彩,染红荡漾的海水。李向东向着那个方向游去,便在蓝色的海面挥舞出一串串银白的浪花。
他没游太远,攀上海面凸起的一块礁石,然后,叫陈小雨也游过去。陈小雨游得没李向东那么好,但海面平静,要游过去也不难。他坐在那礁石上时,回头看那海湾,看那月牙似的沙滩,脸上便呈现出一片憧憬。
他想,这地方太美了。它的美完全是一种自然的美,一种纯生态的美。他想,如果这时候,有一对男女在那沙滩上漫步,一定会很浪漫很浪漫。他就仿佛看见,那女孩子穿着裙子,让海风吹起那长发的飘逸,那裙子的飘逸。渐渐地,便觉得那女孩子就是他的女朋友,就像飞似地飞了起来。后来,他想,在这种自然风光里,人也应该是自然的,就像亚当和夏娃一样,人与自然便融为一体。
李向东问:“想什么呢?”
陈小雨笑了笑,说:“告诉你也不懂。”
李向东说:“你没说,怎么就知道我不懂了?”
陈小雨说:“你是现实主义者,不懂浪漫的东西。”
李向东说:“胡说八道。我和一样,是现实的浪漫主义者。”
陈小雨说:“你差远了。是伟大的诗人,你连诗都不懂。”
他问,你知道亚当和夏娃吗?
李向东说:“你小子,你这是污辱我,你知道吗?”
陈小雨这才意识到李向东不是那些从山沟沟里爬出来的基层干部,不是那些混了张大学文凭就把自己当成受了高等教育的人。他很不好意思地笑,便把自己的想像知道了李向东。
李向东“哈哈”大笑,说:“流氓。陈小雨,你变流氓了!你说说,你怎么融入大自然?怎么与大自然融为一体?你真是既当婊子,又要立贞节牌。”
陈小雨叫了起来,说:“我没法跟你说,我们根本说不到一块!”
他说,你还说知道什么是亚当和夏娃呢?还说我污辱你呢?现在是你在污辱我!
李向东说:“我们谁也别想说服谁,谁也别说谁污辱谁。反正我认为这不可能,当你喜欢的女孩子变成夏娃的时候,你这个亚当会不饿狼一样扑上去?
陈小雨说:“不会,绝对不会!那时候,根本不会有那种邪念,不会有那种肉欲的渴望。”
李向东说:“算了吧!别在这穷酸了。真正的亚当都扑上去偷食禁果了,你这个假亚当还扮什么纯情?”
陈小雨竟卡得脖子粗大起来,一时接不上话。
这时候,他们看见那排翠绿的防风林里走出一个人来,看那飘扬的发知是一个女人。陈小雨没看清她是谁,李向东早就知道是杨晓丽了
第十八卷 杀猪刀 第五五四章 杨市长嫁给我
他们一上岸,杨晓丽就责怪道,你们玩得连时间都忘了,如果,我不过来,你们可能还不会回来。李向东说,这不是玩得开心吗?杨晓丽说,我真不知道,你们两个人在这里怎么能玩得那么开心。李向东说,你当然不懂了。
陈小雨只是打了个招呼,就忙着往停车的方向跑。
虽然,陈小雨心里也承认杨晓丽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但觉得她脸上太多威严,漂亮得不可爱。或许,杨晓丽认为陈小雨与李向东关系特殊,便从不在他面前掩饰自己对李向东的态度,看着李向东不顺眼,就会板着面孔,就会说些硬绑绑的话。因此,陈小雨总有点怕她。
李向东问:“你跑什么?”
陈小雨说:“有杨市长陪你,我也没什么事了,想回一趟临市。”
李向东说:“一天不见就不行了?”
陈小雨嘴硬不承认,说:“我不是要去见她,我是有别的事。”
李向东心里笑笑,想陈小雨晚上呆在这里也闷,就说,路上小心点,车别开得太快。这么说了,想起了什么,又问,我叫你办的事你办了没有?陈小雨回过头来问,你叫我办什么事了?李向东说,向那女孩子求婚的事!陈小雨便支支吾吾起来。
李向东说:“不好意思开口是不是?明天我就叫人去办你的调动,看你还磨到什么时候。”
陈小雨说:“再过一段好不好?”
李向东说:“你在那边没人管,你又不看书看报,很快就会脱节的。”
陈小雨说:“我以后注意就是了。每天抽半天时间看书看报。”
李向东说:“看爱情小说爱情诗歌呀!”
陈小雨只得说实话了,说:“我认识她才多久呀?才一个多月,你叫我怎么开得了口?”
李向东说:“那就先调过来再说吧!你们一分开了,她就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了。”
陈小雨离开后,杨晓丽问,你要调他来当你的秘书?李向东说,本来有这个打算,现在,觉得他还嫩了点,当市委书记的秘书,没有一定的基层经验,总觉得不踏实。杨晓丽说,那你准备调他过来干什么?李向东说,再说吧,调过来再考虑。杨晓丽把从沙滩上捡起李向东的浴巾甩了过去。
她问:“你们这一整天的,都说了些什么?”
李向东说:“除了工作上的事,什么都说了。”
杨晓丽问:“是不是也说我了?”
李向东摇摇头,说:“好像没说。”
杨晓丽说:“你算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发现,你好像觉得自己很光荣的!”
李向东愣了一下,问,什么光荣,我怎么觉得自己光荣了?杨晓丽说,你不是见了谁都向人家展示你那两枚印章。李向东这才明白她的意思,说,我只跟黄和陈小雨说过。他们和我的关系都不一般。不过,没说你的坏话,我只说自己活该,说自己的坏话。杨晓丽说,你说自己活该,不就说我欺负你吗?李向东说,你没欺负我吗?其实,你一直都在欺负我。他忙嘻皮笑脸地说,是我愿意的,愿意让你欺负的。李向东看了她一眼,她正也看着他。
她说:“你知道,你这么嘻皮笑脸有多恶心吗?总让我觉得你是一只大色狼。”
李向东想说,我本来就是只大色狼。且还想扑上去。但是,他不敢说,不敢动,担心这么说了,她会想到绮红,想到小姨子,真就把他当大色狼了。
杨晓丽说:“我们回去吧!天快黑了。”
天色虽然已朦胧,但落日的缤纷却显得多彩了。李向东想起了陈小雨说的那个亚当和夏娃的浪漫,便也觉得真有几分那种感觉。他说,我们走走吧!他揽着杨晓丽的腰。那腰细得有时候,李向东也觉得惊叹,常常想,拥有如此硕大的臀的女人,怎么竟有这么细的腰,此时,手放在上面,似乎就卡在那了,也不用担心会滑下去。
杨晓丽说,你的游泳裤是湿的。她担心他的游泳裤弄湿了她的裙子。她一下班就赶过来了,穿的是那种呆板的职业套装,然而,李向东还是有升腾起了某种冲动。他笑了起来,想到了反驳陈小雨的那番至理名言。杨晓丽问,你笑什么?他就告诉他为什么笑。
杨晓丽瞪了他一眼,说:“你们在一起,说的就是这些呀!”
李向东说:“我到不觉得什么。有时候,议论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反而会让自己轻松许多。”
他说,能跟我谈这种话题的人,似乎就只有陈小雨了。
他说,以前,小刘也不会跟我谈这些。
杨晓丽说:“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其实,这段时间,你一件正经事也没干。”
她说,你也应该闹够了,玩够了,也应该干点正经事了。
她说,我不反对你这么放轻自己,成天把神经绷得紧紧的不行,但是,也不能这么散散漫漫不做事吧!
李向东说:“我不是在等时间吗?”
杨晓丽问:“我一直都认为,你太多余,事情根本不会像你想像的那样,钟市长不会像你想像的那个样。”
李向东说:“我发现,我们在一起,有一个很特别的地方。”
他说,生活上的事,你对我总有很多要求,总是要我这样那样,总要我随你的意,说几句俏皮话,也说我不正经,嘻皮笑脸一下,又说我是大色狼,总是千万百计要改造我,把我改造成一个上班板着面孔,下班也一本正经的人。
他说,在工作中,你却从来不干涉我,即使,我们看法不一样,意见不统一,你也不会刻意地要我改变自己的观点,认同你的观点。
他说,我们吵闹都是生活上的事,从来就不会因为工作争吵。生活上要改变我,我不会太在乎,但是,工作上要改变我,我可能会很在乎。
杨晓丽说:“我怎么敢在工作上对你指手划脚呀?你不是市委书记吗?我只是一个副市长,我当然要听你的了,所以,在工作上受了气,我就只能在生活上报复你。”
李向东说:“工作上我让你受气了吗?你不是一样采取了无数次报复行动?”
杨晓丽问:“你这是向我申述呢,还是向我抗议?”
李向东说:“只是发发牢骚!”
杨晓丽笑了起来,就握住他搂她腰的手。她说:“你这人,有时候很会讨人开心,虽然不是嘴很甜的那种,但是,听了很开心。所以,怎么气你也好,都气不久。”
李向东说:“说一件让你生气的事好不好?这事早就想跟你说了,但一直没有说。明天不是要干正事吗?我想,还是跟你说说好。”
杨晓丽停了下来,看着他。
他问:“你想离开市(县)吗?到其他地方工作?”
她问:“为什么?我不是干得好好的吗?”
李向东说:“不是这个原因。如果,我们结婚,我们是不能在一个班子里的,组织上会把你调到其他地方去。当然,未必会调很远。”
他说,当然,我不想你调走,至少,我们能天天见面,我可以在各方面照顾你,至少,我可以不让你参加太多应酬,不用喝那么多酒。其实,女人喝酒是最伤身体的。在官场,大家却都想让女人喝酒。
杨晓丽问:“你不想和我结婚?”
李向东说:“我是不想你调走。”
杨晓丽很近地贴着他,看着他的眼睛问:“你说的是真话?”
李向东说:“你这还不相信我?”
杨晓丽说:“我不是不想相信你,但是,你以前做的事让我不敢相信。哪一天,你又可以找到一个什么理由,不要我,就可以去找别人了。你这个人太花心,你让我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她说,我们一直这么相处,算什么?情人关系?同居关系?
她说,我可以不当副市长,我可是去政协,去人大。反正那些部门也不重要。
李向东说:“我的观点已经说了,你怎么选择就是你的事了。”
杨晓丽推了他一把,还不解恨,见他摇晃着往后退,又推了他一把,他就一屁股坐在沙滩上。她站在那里叫:“这不关你的事吗?一点不关你的事吗?”
李向东站了起来,说:“你如果觉得结婚更重要,那就听你的。”
杨晓丽说:“两样都重要,结婚也重要,当副市长也重要。调走就调走,又不会调很远,不能天天见就不能天天见。我还不想天天见你呢!”
她说,李向东,你还说我欺负,其实,一直都是你欺负我。我干得好好的,跟你在一起,你就要赶我走,就要叫我去适应新环境。
她说,我能不报复你吗?我不报复你,我心里这气下得了吗?
李向东抱住她,说:“好了,好了。你听你的,你要结婚就结婚。”
这么说了,李向东就“咚”一声,跪了下去,抱住她双腿说,现在,我就向你求婚,嫁给我好不好?杨市长,你嫁给我好不好?
杨晓丽说:“我不同意,我不答应。你不是认真的,一点诚意也没有!”
李向东说:“我是很有诚意的,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他仰头看着她,眼里折射出虔诚的祈求,她就弯腰抱着他,说,我会不答应吗?我还能不答应吗?
杨晓丽竟哭起来,不知是幸福的泪,还是委屈的泪。
第十八卷 杀猪刀 第五五五章 你听谁指挥
事情刚开始就卡壳了。李向东回到办公室才知道,他要的那些数据,财政局局长还没有送过来。他问秘书,到底怎么回事?你没有跟踪落实吗?秘书支支吾吾了好一阵,说,我追了好几回,他总理由多多地搪塞。李向东很清楚财政局局长搪塞的功力。他说,你就只是在电话里追他?他搪塞几句就算了?你不能去他办公室吗?就坐在他办公室等他把数据整理好了交给你?
他对秘书的工作很不满意,说:“以后我交代的工作,你必须跟踪落实。一件事,我不会说两遍,更不会告诉你应该去抓落实。”
李向东亲自打电话给那局长,叫他和手下几个副局长马上来他办公室。他想,你是不要和我玩太极吗?那我就越级指挥你的副局长,就当着你的面,布置那些副局长给我整理。
那局长在电话里诉苦,说:“我知道你很生气,知道我这事很不应该,但是,这一阵都在忙呀,上上下下的忙,忙向省向地级市整理汇报材料。”
他说,也不知怎么回事?这省这地级市今年工作抽检,就抽检到我们市了,还说要派检查组住到市里来。这一住,不知会住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就会查出点什么来。
他说,你也知道,有些财政运作未必适合程序,马虎应付一下还可以,检查太仔细就有可能查出点问题,所以,我们自己先主动工作,先把上面要求我们干的事干好,尽量争取不用上面派检查组下来。
他说,所以,你布置的事就拖下来了。你再容我缓几天,一个星期吧?一个星期后,我一定叫人把你要的数据送到你办公桌上。
每一个领导最讨厌的就是下属跟他谈条件,想要改变领导的意图。
李向东说:“我就是要趁火打劫,就是要给你添乱,就是要你今天把我要的数据送过来。这工作是现在布置的吗?都布置二十多天了!如果你不拖,爽手的话,早就干完了。”
何况,他还一心想着把这事办了,想着看钟市长的态度,看他怎么表演!
李向东的心“咚”地一跳,真的就有省地级市抽检吗?这个老滑头,不会也在搪塞他这个市委书记吧?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他想,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有人授意他了。李向东不相信,一个小局长会无缘无故搪塞市委书记,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这个是谁?不用问也知道是谁了!
看来李向东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
然而,他又有些疑惑,他李向东要的那么些数据并没有显示出某种目的和倾向,钟市长为什么会这么迫不及待呢?
李向东不再绕圈子,不再隐瞒自己的观点,他**裸地要求那几个副局长收集整理他所需要的数据,这两年财政收入的增长情况,干部待遇情况,与兄弟区市(县)相比情况,上级有关提高干部待遇的政策以及落实的情况。
为什么临市的干部待遇比市(县)要高?
显然有一个落实政策力度欠缺的问题。现在,上级许多明文规定,临后都会附上一条,“各地应结合实际,认真落实。”这句话,给了各执行单位一个较松宽的尺度,执行是结合本地实际,不执行也可以说是结合本地实际。
李向东即使不用足这些政策,也要执行一部分。
他已经无所顾忌了。
既然,钟市长猜测到了什么,已经出招了,他能退缩吗?这是他回市(县)干的第一件事,决不能让钟市长扫了自己的威信!
退一步说,那局长说的是真话,市财政局真在应付省地级市抽检,那就更应该干下去。他李向东一个市委书记怎么能被一个小局长左右!
李向东说:“我要的就是这些,今天下班前,必须送到我秘书手上。”
他说,这并没有多大的工作量,把你们都召集过来,是因为你们前期的工作没做好,是因为我对你们不放心。市委常委会都要召开了,你们竟连几个数据都没有收齐。
他这话是说给那局长听的。
几位副局长领完任务回去了,那局长却磨磨蹭蹭留了下来。
李向东没理他,坐在椅上看文件。他呆站了好一会,“嘿嘿”笑着凑过来。他问,还在生气呢?他说,这事,我有不对,我没及时向你汇报,所以,让你误会了。他说,我接到你的指示,就布置下面执行了,但是,这不是有人要我先放一放吗?所以,就放下了。
这家伙,终于说实话了!
李向东看了他一眼,问:“是有人叫你放一放,还是要应付省地级市的检查?”
那局长忙说:“也有,也有。不是要应付检查,上上下下的忙,才要我先放一放吗?”
李向东说:“那几个副局长怎么没提这事?怎么没说忙呀!是他们不强调客观,还是根本就没客观,没检查这回事?”
话说到这也就够了,他不想再就问下去,其实,这并不重要。
李向东食指“笃笃”地敲着桌面,说:“是谁叫你放一放的?我一个市委书记叫弄几个数据,谁这么大胆敢叫放一放?我看是你叫你那帮人放一放吧?”
那局长就苦着脸说:“我哪敢?我哪敢?”
李向东要逼他把那人说出来,虽然,他已经猜了。他说:“那你说是谁吧?”
那局长说:“还能是谁呢?这市里,还有谁敢不听你的呀?”
李向东说:“你就敢不听我的。不是吗?这事就拖了二十多天没动,你要听我的,会这么被动吗?”
那局长说:“我也有我的难呀!我们这些做小的,总是左右为难,听你指挥吗?有人不高兴,不听你指挥吗?你又不高兴。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
李向东说:“你一点不难。你已经拿定主意,只听他的指挥,所以,到今天,你还没把那向个数据弄出来。”
那局长哭丧着脸说:“这市财政不是属他直接领导吗?他不是我的顶头上司吗?我向他汇报你的指示,他叫我别急,叫我放一放,我见你这边又追得不紧,就以为他已经和你沟通好了,就不忙这事了。”
李向东说:“这倒是我的责任了?是我的秘书跟踪抓落实不力了?”
他说,我一个市委书记,要你弄几个数据,你竟要汇报,竟要向别人请示,你到底什么意思?
那局长连连说:“没有,没有。我怎么会汇报呢?我还向谁汇报呢?这不碰巧了,跟他说了几句,他叫我别管这事。我就认为他会跟你沟通呢,就以为你们商量好了呢!”
他说,我们下面公婆多,谁都可以管我们,谁的话我们都要听,有时候,就不知道该听谁的,很多事就很难让每位领导都满意。今天这个事,都怪我,怪我嘴多,怪我没话找话说,跟他说了这个事。
他说,他不知道,也知道了,又提出了他的意见,我想,我想,你们是不是沟通一下。你们上面思想统一了,这样,我们下面也好操作。
李向东说:“你好像在指挥我工作嘛!好像在怀疑我这个市委书记的工作能力吗?我们沟不沟通是我们这个层面的事,不用你管,你也别费这个心。你去干你的!”
那局长急出了一头汗,说:“我怎么干呀?你这不是为难我吗?不是要我左右不是人吗?”
李向东说:“我不管你怎么做人,今天这个事,你一定要给我办好。”
他把秘书叫了进来,对他说,你通知明天下午三点召开常委会,会议主要议题是,讨论研究提高干部福利待遇问题。
李向东不再理那局长了,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认为,应该先跟老邝通通气。钟市长出招了,在常委会上,他们就要面对面了。他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这个人。
在走廊上,李向东突然意识到,为什么那局长竟敢得罪他,也要听钟市长指挥?难道市委书记的威严竟不及一个二把手市长?
第十八卷 杀猪刀 第五五六章 不屈不挠
开始,钟市长一点不知道李向东要那组数据的用意,只是觉得奇怪,觉得这组数据太莫明其妙,说它能体现了这几年的发展情况吗?又不够充分,说它能体现这几年在解决民生问题上取得了新突破吗?又不够全面,说李向东想要了解这几年行政开支情况吗?旁枝细叶似乎又太多了。
最后,钟市长不管这些了,只要不提供,李向东想要干什么也干不成了。于是,钟市长就把自己的意图告诉那局长。
他说,这都是什么数据?你当了这么多年的财政局局长,见过哪位市委书记要这些数据的?他说,这些数据根本就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根本就看不出他要来有什么用。很显然,他这是为难你,要你跟着他瞎忙乎。他说,我看,他也就是随口说说,这头说了,那头就忘了。你别管他。
那曾想,那局长竟那么笨,竟就不会再深化他的意图,竟要跟李向东硬碰硬!
他说:“你怎么就不能想点别的办法?你可以说,有的数据从来就没统计过,现在统计难度很大,要各镇各单位地收集,要化很多时间,而且,也未尽准确。”
他觉得,这些小地方的干部,真他妈脑子不会拐弯,硬绑绑的一条路走到黑。前书记不就是这么个人吗?你一句话激他一下,他就蹦起来了,就仗着自己是市委书记,耍淫威了。除了那点淫威,他还有什么?钟市长就是抓住他这个软肋,让他蹦让他跳,让他自己板倒自己!
当然,他很清楚,他的成功还有那位在省政府当副秘书长的功劳,如果,他没有在地级市委那说了前书记的不是,仅凭他钟市长一个人,根本就成不了事,或许,被板倒的反倒是自己了。
那一刻,钟市长对自己接任那位子是充满希望的。
当初,他为什么愿意从地级市下来呢?他在地级市可是正局长一把手。他要下来委屈地当这二把手,就是瞪着这个位置的,就是看到前书记那年纪,那位置很快就要空出来了。他来呆个两三年,把基础打扎实了,正好就该坐那位置了。
那天,去找地级市委书记,他主动向地级市委书记请缨,阐述自己更适合当市委书记的理由。他要让地级市委书记对他有一个更全面的认识,然后,再要省政府副秘书长向地极市委书记施加点压力,上下结合,这事也就差不多了。
从地级市委书记办公室出来碰到李向东时,他根本没把李向东放在眼里,根本没想到,这个全地级市资历最浅的市长去地级市委书记那谈的也是同一个话,最后,竟然还胜出了。
钟市长痛苦了好一段时间,为自己的失算而痛苦,为自己的轻敌而痛苦。官场上什么事不能发生呢?资历浅怎么了?坐直升飞机的人大把大把的存在!
然而,他很快又看到了新希望,他看到了省政府副秘书长的威力。地级市委为什么这么快就做出这个决定呢?很显然,与他主动请缨有关。他承认,由于他跟把前书记挤走了,许多人对他有看法,甚至于地级市委书记也不喜欢他,一旦知道了他的意图,便害怕省政府副秘书长再施加压力,所以才匆匆忙忙做出李向东任市委书记的决定。
如果,他不主动请缨,不让地级市委书记知道他的意图,而是先让省政府副秘书长施加压力,这市委书记就是他的了。
他要重振旗鼓,要在哪跌倒就从哪爬起来,要像打败前书记那样,打败李向东!
他具备这种不屈不挠的精神。
当初,他就是不屈不挠才得到了省副秘书长的青睐。
他想,李向东和前书记比,算不了什么!
论威信吗?根本无法比,前书记当了十几年的市委书记,在市(县)都是他的人,正科以上的干部,哪一个不是他提拔的?但他钟市长才来几年,不就慢慢渗透了,不敢说所有人都听他的,但是,支撑着市(县)的重要部门单位一把手,大都要看他的脸色。李向东算什么?别说在常委市长这个层面,就是在正科级那个层面,资历也很普通,更别说威信了。
论能力吗?李向东有什么能力,不就在地级市搞了个旧城区建设吗?不就在临市搞了个一把刀垄断吗?严格地说,那一把刀还是一种退化,与改革开放格格不入。他有什么靠山?也就是地级市市长张志东嘛。如果没有这个同学,他还呆在市(县)还不知怎么样呢!
钟市长想,真是县官不如现管呀!
他就是忽视了这个现管的作用。省政府副秘书长离得远,还没掌握信息,还没发号施命,这现管的人,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钟市长痛定思痛,就要再来一次夺权。
他现在比与前书记较量时,势力更雄厚了。
因为,李向东的薄弱显示了他的雄厚!
因为,这些年打下的基础,且战胜了前书记,显示了他的雄厚!
接到召开常委会的通知时,钟市长就笑了,他不仅知道了李向东向财政局局长要那组数据的目的,而且,还窥探到了李向东的心虚。
他为什么要开那么一大串的数据?
显然,他在故弄玄虚。他底气不足,担心他钟市长预先知道了他的意图,怕他钟市长有充足的时间给予以反击。
李向东是必在所得了。这是他当市委书记即将做出第一个决策,他不能毁于一旦,否则,以后还怎么在市(县)立足?那么,他钟市长就不能让他得逞。即使,他有一万个理由,有一万个人支持,他钟市长也要让他一败涂地,让他威风扫地!
他觉得太可笑了,这个市委书记,竟然无知得可笑。你能隐瞒自己的观点吗?你召开常委会能不事先把会议议题告诉大家吗?提前一天通知召开常委会,他钟市长就足够时间想到对付你的办法了。
钟市长满脸微笑地走进会议室。
他对自己充满信心。前书记还可以依仗自己的淫威在这拍桌拍凳,你李向东依仗什么?什么也没得依仗!
钟市长在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然后,向各位先到的常委会点头打招呼。
他对老邝说,最近你在忙什么吧?听说你总往下面镇跑。老邝说,还不会忙一些人事方面的工作,下去考查班子,了解一下群众的反映。他说,这阵天气比较燥热,总往下面跑的,可要注意身体。老邝说,这车上是空调,镇办公室里也开着空调,倒是一点燥热也没感觉到。他说,越是这样,越是要注意,上车下车的,这温度反差太大,人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最容易感冒。老邝说,没事没事。
他对常务副市长说,你的那个港口请示报告送到我桌面上。最近经费比较困难呀!常务副市长说,再难你市长也得给解决呀!这港口建设可是市委市政府的决定,经费不到位,我怎么落实市委市政府的决策呀?他说,想想办法吧!常务副市长说,如果一下拿不出那么多,是不是可以分批分段给?他说,我们回去开个市长会议吧,一起研究研究。
说着话,李向东和秘书长就走了进来。作为市委书记,李向东坐在当中的位置。环视了一下大家,然后,笑着说,大家都齐了。看来,我这个市委书记还迟到了。有人说,李书记没迟到,是我们来得早了。李向东当然清楚,他是踩着钟点进来的,现在刚好三点正。
第十八卷 杀猪刀 第五五七章 更要让老百姓受益
这是李向东担任市(县)市委书记后主持的第一次常委会议。他说,很高兴大家这么准时参加这个会议。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我希望,以后能够保持这种状况,保持这种精神面貌。
他说,我回来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主要还是了解熟悉情况,和各位常委谈过话,到部分镇部门单位一些企业走了走,总的感觉是好的,大家对我们市(县)是充满希望的,对我们这一届班子寄予较高的期望。对经济发展、社会发展都提出了一些宝贵的建议意见,当然,也对我们如何加强团结,维护团结谈了一些看法。
……
李向东化了十五分钟谈了这一个多月来的个人感想,然后,就转入了会议正题。
他说,我一回到市(县)许多干部都向我提出这样一个问题,认为大家福利待遇都不高,与兄弟区市(县)相比,属偏低水平。秘书长也多次跟我谈过这个事,我认为,有必要专门召开一次常委会,大家谈谈看法。
他说,现在,就由秘书长谈一谈他的设想,然后,大家再围绕这个设想,各抒己见。
秘书长不愧是秘书长,从昨天下班前拿到市财政局提供的有关数据后,化一个晚上,一个上午,便起草了一个五千多字的设想方案。
他从分享改革开放成果的高度,从加强干部队伍战斗力的高度,阐述了这次提高福利待遇的重要性,以翔实的数据说明了市(县)福利待遇偏低的事实,以历年来递增的经济指标论证了提高福利待遇的必要性。最后,他根据上级有关精神,根据近年来财政收入的增长情况,参照周边区市(县)的标准,提出了增加福利待遇的幅度。
这期间,李向东一直都在注视大家的表情转化,推测各人对这件事的态度,是支持还是反对,或是漠不关心。他没有看钟市长,一则因为钟市长就坐在身边,看他时,脖子要大幅度扭动,显得太别扭,一则,不用看他也知道,钟市长是什么态度。
秘书长发言结束后,李向东说,我们可以看出,为了起草这个设想方案,秘书长做了大量的深入调查,付出了辛勤的劳动。这个设想方案,还是比较真实、全面地反映了我市干部队伍目前的福利待遇状况。今天,我们就围绕这个主题议一议,要不要提高?要提高的话,又提高多少?
会场好一阵静寂。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李向东清楚地感觉到有几个常委,看了看钟市长,似乎在等他表明态度。
组织部长说:“我说几句吧!”
他说,站在我的角度,我是支持这个设想方案的。正像秘书长说的那样,提高福利待遇,也是提高干部队伍战斗力的一项重要内容。作为组织部长,我完全认同这个观点。
他说,至于提高的幅度,就得看钟市长的钱包里有多少钱了,钱多幅度就提高一点,钱少幅度就低一点。
李向东看了老邝一眼,他微微点点头,李向东便意识到,老邝和组织部长沟通过了,或许说,这番话是老邝授意的。
常务副市长说:“这是一件好事,不支持吗?也说不过去。大家的福利待遇一直偏低,也是多年来存在的问题。但是,要支持吗?这又涉及到钱的问题?”
他说,我们有没有钱、有多少钱支付这笔开支呢?
他说,如果,我们提高的幅度太低,倒还不如不提。这反而会让大家怀疑我们的诚意。甚至怀疑我们是不在欺骗他们玩耍他们。
秘书长说:“我在设想方案里提的很清楚,提高的幅度,正好在地级市各区市(县)的中等水平。”
常务副市长问:“这笔钱从哪来?虽然,这几年,我们经济指标增长了,我们的财政收入增加了,但是,我们的开支也同样在增加。”
他说,我们要招商引资,要发展经济,我们就要投入,我们要改善民生,要促进社会发展,我们就要投入。城市建设要投入、乡镇建设要投入,解决农民饮水难行路难上厕难,我们都要投入。我们财政收入增长的钱不是堆在那不用的。”
他说,我负责的港口建设需要钱,如果不多想办法,争取上级大力支持,你就是把每年增长的财政收入都投进去,也不够。不仅不够,而且,只是占了很小的一部分。
秘书长说:“钱再多也不够!如果,你不去考虑如何提高福利待遇,财政收入即使翻一番,也拿不出这笔钱。”
组织部长说:“我认为这话说得对,我们如果减少一些不必要的开支,一年挤出那点钱,便不是一件难事。”
常务副市长问:“哪些是不必要的开支?城市建设是不必要的开支吗?港口建设是不必要的开支吗?你们是不管钱,不知道管钱的难!”
组织部长说:“这就要看你们具体处理了。城市建设不是不要搞,但是,有的项目可以先搞,有的项目可以迟搞。港口建设搞了这么多年,投资了那么多,一直都没有产生效益,到底还要搞几年,是不是每年都要投资那么大?我一直怀疑这个项目还有没有搞下去的必要。”
常务副市长涨红了脸,说:“这是我个人的事吗?这是市委市政府的决定。”
秘书长说:“市委市政府的决定是什么?是顺应民意,是让大家得到好处,这几年,福利待遇低的怨声已经在干部队伍中造成了一定的影响,我们还不想办法解决,还不关心他们,还不让他们分享改革开放的成果,我们还怎么叫他们去冲锋陷阵?”
钟市长敲了敲桌子,说:“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在吵架吗?”
他说,有事说事。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他对李向东说:“我谈谈我个人的观点。”
李向东笑着点点头,说:“好,你说!”
钟市长说:“我说了你可能会不高兴,我是反对这个设想方案的。”
他说,不错,我们是要让我们的干部分享改革开放的成果,但是,我们一定要分清楚,改革开放的成果更应该让老百姓分享,让老百姓得益。我们的干部是什么?是这个社会的先锋,是这个社会的强势群体。
他说,与老百姓相比,我们的干部已经很优越了,已经很不错了。我们是锦上添花,还是要雪中送炭,这是我们必须考虑的问题。我们怎么使用手中仅有钱,是让强势群体继续受益呢?还是让老百姓受益?
他说,我们搞城市建设,搞乡镇建设,搞港口建设,就是要让老百姓受益。
秘书长说:“这些大道理,我也懂,但是,你说的那些建设,老百姓受益了多少?刚才组织部长说过,港口建设搞了这么多年,投入那么大,老百姓受益了吗?”
钟市长说:“鼠目寸光!港口建设是一项长远的工程,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就可以看到效益的工程,甚至要等十年,二十年,才能看到他的效益。”
秘书长说:“等到十年、二十年,你的干部队伍,你所要依靠的人全都不跟你干了。”
钟市长说:“你不要在这里叫,你说说,你为什么要提出这个设想方案?你的动机本身就有问题。你真的就是为了加强干部队伍的战斗力吗?不是!你不是要讨好李书记,想要通过提高福利待遇,提高他在干部队伍中的威信!”
秘书长说:“小人之心!你这是小人之心!”
钟市长说:“其实,大家都很清楚,你不要为自己辩护了。”
他说,李书记,我希望听听你的意见。
他不能再跟秘书长跟组织部长没完没了的辩下去,这样,太降低他的身份。他直接点名逼李向东从幕后站出来。他要与李向东大辩一场,是应该让干部们分享改革开放的成果,还是要让老百姓分享改革开放的成果。
他自信,自己能够驳倒李向东。
他的论点一亮出来,就证明他是正确的!
第十八卷 杀猪刀 第五五八章 决策者不是辩论家
秘书长蔫了,组织部长蔫了。
反对方的主帅站了出来,应该轮到支持方的主帅表态了。于是,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李向东身上。
这一刻,李向东充分领略到钟市长的雄辩能力,秘书长可以把提高福利待遇上升到分享改革开放成果的高度,钟市长却能够抓住秘书长最致命的地方,给予反驳。
他提升的高度比你还高,且让你找不到瑕疵。
李向东想,或许,前书记就是在他这种雄辩中无法反击,只得拍桌拍凳。
在大辩论的讲台上,正方或者反方就是要寻找对方的某种漏洞,据理力争,从而,击败对方。这是辩论的一种技巧。无可置疑,钟市长较好地发挥了这一技巧。然而,现在不是大辩论,不是磨嘴皮子,是市委要作出某一项决策。
作出决策,并不是谁辩赢了,大家就听谁的。每一方都有自己的道理,每一方的道理都有自己的说法,谁能说深说透,是技巧问题,并不是道理本身存在的问题。因此,取决胜负更重要的是某一方的权威。
前书记拍桌拍凳就是要显示自己的权威,然而,他忽视了更重要的一点,只要你对自己的权威充满自信,你就不要考虑人家是否会服气,你使用了你的权威,还想要人家口服心服,那对自己的要求就太高了,太完美了。
前书记就是对自己要求太高太完美。他当了十几年的书记,太相信自己的能力,太小看自己的部下。
李向东想,如果,自己要使用权威的话,就允许别人保留意见。
他不必跟别人吵跟别人论,不要别人口服心服,只要别人服从他的决定。
因此,在整个争辩中,李向东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看戏般地看着这场自己策划的大辩论。他脸上一直挂着微笑,一直表现出一种事不关己。
这种微笑大大地激愤了钟市长。
他挑衅地看着李向东,说:“李书记应该是支持秘书长的,否则,不会召开这个常委会,我希望能够听听你的意见和看法。”
李向东微笑着。这次常委会对他来说,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并没想要在这次常委会上争辩出什么,做出什么决策,只是想利用这个常委会进行一次火力侦察,让老邝看清楚钟市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让那些认为,钟市长只是跟前书记过不去,决不会和李向东较劲的人看清事实。
李向东说话了。
他说:“钟市长,你坐下,别太激动。”
他说,刚才的辩论很好,让我想清楚了许多问题。有时候,道理是越辩越明的。我希望,这种辩论能经常开展下去,也让大家在辩论中接受教育。
他说,最近,我经常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我们的干部队伍对我们为什么有不满意的地方?是我们做的不够呢?还是我们的干部队伍素质太差?觉悟太低?我想,这次会议之后,我们应该好好考虑这个问题,如果,是我们的干部队伍素质太低,我们应该如何提高?
他竟把这种火药味十足的意见分歧定调为一种各抒己见的讨论,一下子把会议的调调降了下来,把这种争辩合理化了。
本来,还想大辩一场的钟市长,一下子堵得胸口发闷。
他想,如果真是讨论会,我为什么要站出来吵呢?为什么《》要跟那几个人争辩呢?我还不如像你一样,坐在这里看,坐在这里听?他突然有一种失败的感觉,突然发现,自己被眼前这个资历最浅的家伙耍了一把。
他对自己说,不可能,怎么可能被他耍了呢?他算什么东西?
他点燃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两口,喷出一串浓浓的烟雾,意识到大家都看着他的时候,他才知道,会议室里不准吸烟。
自从调到这里来当市长,从坐进这个会议室的第一天开始,他就严格要求自己不能在这个会场吸烟。在其他会议室,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吸烟,但是,在这里绝对不行。他不能犯这种小错误,不能让别人抓不到其他把柄,而揪住他这个小辫子不放。
有时候,这种小的细节往往会成为别人击败你的切入点。
人家可以说你貌视常委会,貌视在坐的每一个人,从而,证明你从来就没把大家放在眼里,证明你的每一个反对意见并非实事求是,更多地是出自于内心的习惯,出自于对大家的貌视。
李向东笑了笑,说:“没关系,今天就宽容宽容钟市长吧!今天这个会,他是主角,为我们从另一角度去思考问题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么一说,钟市长不得不向李向东表示一下感谢的微笑,不得不向大家表示一下歉意地微笑。
他的闷气已经随那股浓烈的烟雾消散了许多。他想,这次常委会胜负已经很清楚,虽然,他没能淋漓尽致地发挥自己,那秘书长那组织部长还不是哑火了,李向东还不是不敢应战了。
他李向东有什么水平应战?
钟市长想,在他面前,他李向东根本不可能面对面跟他干,了不起只有采取迂回战术。这样,他发现,与前书记相比,李向东倒不是那么好对付了。他想,正是因为他心虚底气不足,所以,他才不敢跟他硬碰硬,也正因为他不敢跟自己面对面较劲,所以,自己也必须改变策略,再不能用对付前书记的方法来对付李向东。
他想,尽管,这次较量,他是胜方,但是,李向东并不是完败,他多少也捞回了一点面子,至少,他李向东就把他憋屈得失了态。
李向东在会议结束时,作了一个小结。他说,这次会议开得很成功,很民主,大家基本都谈了自己的看法,谈了自己的观点。他说,常委会就是要体现出这种民主气氛,就是要聚集集体的智慧。他说,希望这种高质量的常委会能够保持下去,能够逐渐形成我们市(县)的一大特色。他要求秘书长通报这次会议的大致情况,让基层党委好好借鉴学习。
回到办公室,老邝的电话就打进来了。他说,你处理得不错。我真没想到,你竟能这么处理。李向东“哈哈”大笑,说,我们谁也辩不过钟市长,他可是辩论高手,我们跟他辩,永远都处于下峰。老邝问,下一步怎么计划?李向东说,看一看下面反映再说吧。
老邝说:“这个决定,一定要做成!”
李向东说:“我说过要放弃吗?我好像还没出招吧?”
两人便在电话里“哈哈”笑了起来。
很快,杨晓丽的电话也打进来了。虽然,她没有参加这个会,但,她比任何人都关心这个会。她说,李向东,我真看不出来,你这人两面三刀,表面说一套,背后做一套。李向东愣了一下,说,我怎么两面三刀了?她说,你就是两面三刀,你不要不承认!事实已经证明你两面三刀了。李向东好一会没能说出话来。刚才胜利都的喜悦竟被杨晓丽击得粉碎。
杨晓丽这才笑起来,说:“吓吓你的,你紧张什么?”
她说,你平时口口称称说钟市长会怎么怎么对你不利,说市委领导班子会怎么怎么不团结,说得我以为你一定要跟他血战到底呢!原来,你还是能够理解他,迁就他。
她说,其实,我也认为他的反对意见不是没有道理,我们的确是更需要让老百姓分享改革开放的成果。
她说,以后,你应该多点和钟市长沟通,如果,这一次,你们事先沟通一下,能够更透彻地理解分享成果的重要意义,这个会就开得更成功了。
李向东有点哭笑不得。他说:“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召开这个会还有意义吗?这个会就不用召开了!”
女人就是女人,女人懂什么政治?
第十八卷 杀猪刀 第五五九章 金字塔尖
大凡每一个决策有利于自己的人只是默默地期盼,希望这决策尽快实施。他们不可能大张旗鼓地表明自己的观点,更不会摇旗呐喊,拥护支持。然而,反对者却反其道而行之。
李向东的反对者行动了。
他们是学校的教师。他们走出各个学校,汇集在教育局办公大楼前,向教育局领导递送了他们的请愿。
既然,干部队伍要提高福利待遇,那么,教育局是否也应该考虑提高他们的福利待遇?
既然,市委市政府认为干部福利待遇偏低,那么,在教师员工们的福利待遇同时偏低的情况下,教育局是否也应该采取必要的措施?
既然,干部队伍要分享改革开放的成果,那么,坚守在以教育为基础的岗位上,辛勤劳动的教师们是不是也应该分享改革开放的成果?
他们受过高等教育,不同于普通的平民百姓。他们教育他们的学生要遵守社会秩序,自己更应该率先垂范,于是,他们很守秩序地静坐等候回音。
其实,大家都清楚,这是在向市委市政府发难,只是嘴上不这么说。如果干部队伍、教师队伍都一起提高福利待遇,市财政肯定难于承受,换言之,秘书长的方案设想必将成为一张废纸,李向东回到市(县)的第一个决策将会付诸东流,干部队伍中更加怨声载道。
市委领导班子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场政治斗争。当然,还包括一些知情人。
李向东、老邝、秘书长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状况。
老邝把公安局常委局长叫到李向东办公室,要他尽快查清真相,揪出幕后主使。他说,只要破了这个案,主动权就会掌握在我们手里。
常委局长说,我们只能查出这次行动的组织核心,却未必可以采取更进一步的行动,毕竟,他们不是普通人,在理解政策方面,可能比我们还透彻。
常委局长说,我们只能控制事态的发展,很难企图通过这个事,得到我们想要得到的东西。至于能否揪出真正的幕后指挥,就更不容易了。
常委局长说,这是一项很得人心的行动,稍有不慎,我们可能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李向东说:“他是有备而来!”
老邝说:“真没想到,他会出这一招。以前,他只是在常委会上吵吵,这一次,他却搞得声势浩大。”
秘书长说:“这是势在必得呀!”
李向东笑了,说:“根据不同的对手,采用不同的手段,这是最起码的常识。”
他说,你们有没有发现,他对我还是一点也不敢轻视,出了狠招,他似乎意识到在会议桌上,靠他的雄辩并不能解决问题,所以,他要采取更有效的行动,让教师来吵来闹,要我们把教师的待遇也考虑进去。
他说,我们不是不考虑教师的待遇,但是,我们要改变一种观念,不要把教师也当成干部。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体制改革这么久了,可是,在许多人的观念中,还存在着教师也是干部编制。这是大错特错!
他说,教师就是教师,干部就是干部,准确地说,干部是公务员。公务员是什么?是这个社会的精英,是金色塔的塔尖。
李向东说:“这个社会目前是不公平的,虽然,我们要打破这种不公平,走共同富裕的道路,但是,还不能真正做到这一点的时候,我们就要面对现实。我们要改造这个现实,但是,也要承认这个现实。这才是真正的唯物主义。”
他说,在还不能完全公平的现实中,我们就要承认这种等级。为什么我们常委们可能开公车呀?为什么普通干部不配公车呀?这就是一种等级,干部或者说公务员是金色塔的塔尖,他就要享受塔尖的待遇。你不能让一个普通老百姓,让一个普通教师,也享受这种塔尖待遇。
他说,其实,我们的教师待遇已经够高了。一个二级教师、一级教师的待遇等同于甚至高于我们的股级干部、科级干部,但是,在学校,二级教师、一级教师比比皆是,而我们公务员队伍中,股级干部、科级干部又有多少?
李向东说:“我不想跟他辩论,这个没有意义,我们是领导,我们不是辩论家,不是磨嘴皮的,我们是干实事的。”
他说,我承认,提出这个设想方案,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提高了我的威信,然而,也是纠正我们这些年来,不重视干部待遇,忽视了以人为本的基本原则。
他说,干部们都在看着我,你们这些常委也在看着我,看我能否坚持实施那个方案设想。我现在是没有退路可走了,只能迎头痛击。
老邝笑了,说:“从你的这番慷慨陈辞,可以看出,你已经胸有成竹。”
李向东笑了笑,说:“我有什么能耐?也正因为我没有能耐,所以,我心虚,不会像前书记那样跟他硬碰硬。所以,我才知道自己应该采用什么策略对付他。”
他说,我们喝茶。别把自己搞得那么紧张。他说,我这些茶叶可是从公安那边打劫过来的。大家就坐下来喝茶。
常委局长说:“我开始有点明白了,原来,你早就想到了对付他的办法。那天,在常委会上,我还真担心你会像前书记那样跟他来硬的。”
李向东笑着说:“你也太小看我了,明知道那条路走不通,我还那么笨,还低着头往前碰?”
秘书长说:“李书记早就布置好了,叫我当炮灰,把那钟市长激出来。他也想激李书记,但是,李书记避开他的锋芒,让他无法发力。”
常委局长说:“我发现,这次你回来,功力深了很多。”
李向东说:“我有什么功力?如果你当了市委书记,也有这个功力。”
常委局长说:“前书记不就栽了?”
李向东说:“他是太自信了。有时候,太自信并不是一件好事。”
常委局长说:“那你说说,你将怎么反击他?”
李向东说:“只有靠你们,靠集体的力量对付他。”
他说,老邝,明天,我们开一个常委会,由你来主讲,主要议题是汇报一下你这阵到各基层党委了解的情况,谈一谈基层班子建设有什么好的经验存在哪些问题。
他说,放放烟幕弹,迷惑迷惑他,谈完这个主要议题后,再提出对设想方案进行表决。
他说,我们不是讨论过了吗?不是争论过了吗?我们完全可以不用再在这个方面化费太多时间,既然争辩不出结果,就执行下一个程序,表决通过,用少数服从多数的形式,把它定下来。
李向东笑了笑,一边说,一边指指老邝,指指秘书长,又指指常委局长,说,这就要靠你,靠你,靠你。我们四个人,组织部长也算一个,武装部长是部队建制,他更懂得维护一把手的道理。当然,事先我也给他打个电话。这样加起来,我们有六人,常委一共十一人,我们已经占了大多数。
老邝说:“还有一些左右摇摆的人,他们看到大势所向,也会投向我们这一边。”
李向东说:“到那时候,他不服也得服,他不执行也得执行。这是组织原则。”
常委局长说:“这么简单的方法,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李向东笑了,说:“有时候看似简单,但许久没用了,他就成了一种秘密武器。其实,一把手是不用出面的,只要大家明白这个设想方案是一把手的意思就行了。何必要在所谓的道理上争论个明白呢?”
老邝感慨道:“前书记就是在这方面太要强了。”
李向东说:“他在乎结果,也在乎形式。我是只在乎结果,不在乎形式。主要原因,还是心虚呀!”
大家便都“哈哈”大笑起来。
老邝止住笑,问:“你准备怎么处理教育局那边的事?”
李向东说:“这还用我们去处理吗?这归我们管吗?谁分管谁负责。”
常委局长半真半假地说:“让杨市长去啃这个硬骨头吧?”
李向东说:“你别以为没有你什么事。即使那些教师只是静坐,你也不能松懈,也要做最坏的准备。”
常委局长说:“这个你放心,有我这个分管领导给你把关,你担心什么?”
李向东打电话叫秘书进来。他对秘书说,你通知杨副市长、教育局局长到我办公室来。老邝站了起来,说,我就不参加了,回去准备一下明天的会议发言。李向东对常委局长说,你留下吧!听听教育局方面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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