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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liner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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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时间过得飞快,二零零八年来到了。
  这一年,注定是多事之秋。南方冰灾,火车出轨,拉萨暴乱,奥运火炬被抢,抗议西方媒体诬蔑,抵制法国家乐福。好不容易到了五月份,事情看上去消停了一些。雅琴她们决定出去散散心,为了避开黄金周旅游高峰,时间定在了五月十二号开始的那一周,地点是程教练选的,在口外张北的坝上草原。谁都没有带孩子,孩子们放在了各自的爷爷奶奶家,不用说,这是徐倩的主意,不过得到了大家的一致拥护。
  这一天,天气很好,一行人凌晨就出发了。程教练的大切诺基和鹏程的路虎在前面你追我赶,吴彬的帕萨特居中,文若开着雅琴的奥迪殿后,才过中午他们就赶到了。程教练熟门熟路,领着大家找到宿营地,选好蒙古包,放下行装,一行人就去选马。程教练骑了一匹乌龙驹,鹏程不甘示弱,挑了一匹千里雪,文若找了一匹枣红马,吴彬牵了一匹小青骢,沈芸坐在上面,近看是骑马,远看像骑驴。其他三个女人不想骑马,她们抬抱着食品,铺开塑料布,在一棵茂盛的大树下安置下来。放眼望去,晴川历历,芳草萋萋。
  程教练,鹏程和文若纵马追一只黄羊去了,吴彬牵马载着沈芸在不远处遛达。
  雅琴望着他们,由衷地赞叹道:“真是天生一对,地配一双!”
  袁芳没有说话,低头摆放着瓶瓶罐罐。徐倩接过话说:“可不是嘛!不像那三个,一溜烟就跑了,也不问问要不要帮忙。哎,琴姐,你们家当家的怎么也会骑马?”
  “噢,他和你们家鹏程上大学时就骑过马,后来去了加拿大也骑着玩儿。他们江西文氏,号称祖上是文天祥,书生拜大将,也领兵打过仗,输给袁芳他们家了。”
  雅琴知道袁芳心眼小,刚才有点不高兴,就转头问她:“小芳,你们家那位,经常来这儿吗?”
  “他?哪儿都去,最近骑马倒是不多,又迷上了登山,还参加了一个登山俱乐部。去年秋天和那帮狐朋狗友爬古北口野长城,瞒着我把孩子也绑在了背上,后来我知道了差点跟他急。”
  “芳儿,你儿子将来肯定是个男子汉。现在流行姐弟恋,要不,我们家妮妮给你当童养媳得了。”
  徐倩笑着说。
  “别,我养不起。”
  袁芳也笑了。
  这时,吴彬和沈芸过来了。吴彬把沈芸抱下马,自己去旁边另一棵树拴马,沈芸坐下来问:“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我们说你呢。”
  徐倩回答到:“说你什么时候生孩子。”
  “明年,吴彬哥哥说明年气旺。”
  “那你们现在就得开始努力了,反正小衣服我们都有,不用再买,你拿去就行。不过,最好生个男孩儿,我们这儿也好性别平衡。”
  徐倩半开玩笑地说。
  “尽量争取,尽量争取。”
  吴彬过来了,他看着塑料布上的食物,感叹到:“这么丰盛!上一次野餐还是在同济读本科的时候。”
  徐倩调侃着吴彬:“是吗?想起什么初恋情人了吧?上海小姐可嗲着呢!”
  “别瞎说!我哪儿有什么初恋情人!”
  吴彬反驳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向袁芳看去,正遇上袁芳也望过来,两人都赶紧把目光躲开。
  “好了,这儿也没什么事了。小吴,能不能请你去把他们的乐器取过来。”
  雅琴看出大家有些不自然,和霭地吩咐吴彬。
  “没问题,把车钥匙都给我。”
  吴彬很爽快地起身就走。
  “我也去。”
  沈芸也跟了上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徐倩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结婚好长了,还这么黏乎,真肉麻!”
  “没孩子呗!”
  袁芳接了一句。
  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三个猎手空载而归,他们拴好马围了过来。
  “啊哟,我们还等着晚上吃烤全羊呢。”
  又是徐倩。
  “唉,久不经战阵,骑艺都荒疏了,回头我去圈里买一只肥的。”
  程教练一面回答着,一面伸手就去抓东西吃,只听“啪”的一声,胳膊上挨了袁芳一巴掌。
  “人还没到齐呢!洗手了吗?”
  这时,吴彬夫妇抱着乐器回来了。大家洗过手,就吃了起来。男人们凑在一起,如果不方便谈女人,就喜欢谈政治,程教练起了个头:“你们学问大,你们说,这现代奥林匹克精神,本来就是法国人说出来的,现在他们自己跳出来捣乱,就不觉得害臊?”
  “害臊?英语法语德语什么的,好像没有害臊这个词吧?”
  鹏程看着徐倩和袁芳。
  “唉,怎么说呢?这么说吧,我来讲个真事儿。”
  文若慢慢地开了口,“我小学三年级,还是八十年代,班上来了一个插班生,延庆县的,相对而言乡土一些。噢,小芳,你不介意吧?”
  “我没事儿,我们房山比延庆强多了。”
  “开始我们觉得他挺可怜的,还得去黑市买北京粮票,都帮他,真的。这位同学勤奋,也聪明,学习很快就赶上来了,我们一看不好,就不怎么帮他了,较着劲儿跟他比。后来,我们真不行了,比不过人家,人家那是真能吃苦啊。我们逮个机会就找他碴儿,什么白球鞋太旧,发黄,影响全班出操队列啦,什么老冒儿口音,拖累班级红五月歌咏比赛啦,等等,等等。那位同学也不搭理我们,后来考到实验中学去了,听说现在在七机部,搞载人航天。其实啊,国家之间也一样,要是连下三烂手法都使出来,只能说明那些国家真的不行了,正经比肯定是比不过了。”
  文若到底是文丞相之后,复杂的事情被他讲得浅显易懂,大家频频点头。程教练大发感慨,继续补充说:“是啊,胡运自古不过百。英国人牛吧,一八四零年惹了咱,到一次大战,就开始不行了。小鬼子呢?明治维新半个多世纪,啪,啪,挨了两颗大蛋蛋。再说美国人,从二战结束到九一一,才几十年哪?”
  大家又是频频点头,不过又都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终于,徐倩想起来了:“程鞑子,这胡运不过百,让你说出来怎么这么别扭?”
  “唉,徐蛮子,七百年前的事了,不就是当年烧了你家那两间破草房吗?”
  雅琴见大家越扯越远,赶紧打断他们:“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见面就掐,大家吃得差不多了,程鞑子,啊?不!小程,你给大家来一曲助兴!”
  程教练抹抹嘴,接过吴彬送上来的马头琴,试了试弦,盘腿坐好,便唱起一支东蒙长调:蓝蓝的天空上,飘着那白云,白云的下面盖着雪白的羊群。
  羊群好像斑斑的白银,撒在草原上,多么爱煞人!
  他唱得婉转悠扬,如悲如泣,和汉人改编过的牧歌很不一样。鹏程受到了感染和鼓励,站起来也献上一支长调:从草原来到天安门广场,高举金杯把赞歌唱。感谢伟大的共产党,祝福毛主席万寿无疆。英雄的祖国屹立在东方,像初升的太阳光芒万丈。各民族兄弟欢聚在一堂,庆贺我们的翻身解放。
  “唱得不错,真是乖宝宝,来,阿姨赏你一口吃的!”
  徐倩站起来,往丈夫嘴里塞了块点心,以免他乘兴再来一首。“这回唱得确实不错,基本上没怎么走调,现在该我们了。”
  文若由衷地赞叹道,然后要过吴彬的吉他,拨动琴弦,吟唱起来:可爱的一朵玫瑰花,赛利玛丽亚,可爱的一朵玫瑰花,赛利玛丽亚。
  那天我在山上打猎骑着马,正当你在山下歌唱婉转入云霞。
  歌声使我迷了路,我从山坡滚下,哎呀呀,你的歌声婉转入云霞。
  雅琴靠在丈夫的肩上,接下来继续唱到:强壮的青年哈萨克,伊万杜达尔,强壮的青年哈萨克,伊万杜达尔。
  今天晚上请你过河到我家,喂饱你的马儿拿上你的冬不拉。
  等那月儿升上来,拨动你的琴弦,哎呀呀,我俩相依歌唱在树下。
  大家都有些感动。文若一面继续拨动琴弦,一面对徐倩说:“徐倩,该你了,你那么能说,也一定能唱。”
  徐倩犹犹豫豫地说:“我只会流行歌曲,要不,我给你们唱首英文歌吧,夏天最后一朵玫瑰,还是在北外时学的。”
  文若弹起吉他,徐倩唱起来:夏天最后一朵玫瑰,还在孤独地开放,她那所有的伴侣,都已凋谢死亡。
  再也没有一朵鲜花,陪伴在她的身旁,映照她绯红的脸庞,和她叹息悲伤。
  徐倩停下来,看着袁芳:“我忘词了!”
  袁芳很熟悉这首歌,她接了下去:我不愿看你继续痛苦,孤独地留在枝头,愿你跟随你的同伴,一起安然长眠。
  我把你那芬芳的花瓣,轻轻撒播在花坛,让你和亲爱的同伴,在黄土中埋葬。
  当爱人的金色指环,失去宝石的光芒,当珍贵的友情枯萎,我也愿和你同往。
  当忠实的心儿憔悴,当亲爱的人死亡,谁还愿孤独地生存,在这凄凉的世上。
  吴彬的眼睛已经潮湿了,他接过吉他对大家说:“我英文不好,我们就唱首德文的吧,土拨鼠。”
  吴彬停了一下,奏起一只凄凉的旋律,沈芸靠着他一齐唱起来:我曾经走过许多地方,把土拨鼠带在身旁,为了生活我四处流浪,带土拨鼠在身旁。啊土拨鼠啊土拨鼠,这土拨鼠就在我身旁。啊土拨鼠啊土拨鼠,这土拨鼠就在我身旁。
  想到生活的艰辛,大家都低头不语。过了好长时间,程教练站起来,把乌龙驹解开,一跃而上,转身命令大家:“不唱了,越唱越悲。女人们,准备肉干,男人们,上马!”
  鹏程和文若立刻起身,解马上鞍。三人纵马远去。吴彬犹豫了一下,也爬上小青骢,晃晃悠悠跟了过去。
  女人们没有准备肉干,她们收拾好残羹剩饭,坐在一起讲闲话。
  “小芸儿,你什么时候学的德语?”
  “最近,结婚以后。我也得学点东西,吴彬都升副系主任了,我还是个小秘书。”
  “乱讲,你怎么是小秘书?你是总经理助理,好比他们校办主任,比他大!”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是成教练转回来了,他扬鞭催马,径直向女人们冲来。大家都有些紧张,袁芳起身迎上去想阻止。说时迟,那时快,乌龙驹像黑色的闪电,一下子掠了过去。女人们齐声惊呼,袁芳像一只羊羔,被成教练一把挟住,横抱在了马上。雅琴不由得脱口而出:“胡儿十岁能骑马!”
  耳边的风声一阵紧似一阵!袁芳不敢睁眼,也不敢开口,她感觉自己是在飞翔。也不知过了多久,风声缓下来,马儿慢慢停住了。直到确认自己是被抱下马,站在了坚实的土地上,袁芳才敢睁开眼睛。天苍苍,野茫茫,他们正站在一片缓坡的顶部。极目四望,天高云淡,鸿雁北飞,远处坡下,风吹草低,牛羊初现。
  真美啊!袁芳情不自禁张开双臂。没有丈夫的回应,她扭头一看,只见成教练已经脱掉了上衣,铺在地上,黝黑坚实的肌肉,在阳光下熠熠闪光。“在这里?行吗?”
  “怎么不行?我就是这么被弄出来的,孔夫子也是!”
  夫妇两人没有更多讲话,他们飞快地脱光裤子,抱在一起拥吻了起来。风轻悄悄的,草软绵绵的。
  过了许久许久,两人才松开。袁芳柔声问丈夫:“你想怎么弄?”
  “跟家里一样!先用嘴,然后趴下,撅起屁股!”
  袁芳忸捏了一会儿,顺从地跪下来,左手自然垂在地上,右手握着丈夫的阳具,不紧不慢地套弄着,而那灵巧的唇舌,则游走于紧缩的睾丸,肿涨的龟头和发紫的冠沟之间,发出阵阵诱人的渍渍声。成教练双手插腰,迎风屹立着,像一座山。他低头望去,妻子的纤纤玉手,握得不松不紧,套得恰到好处。婚戒,在阳光下熠熠闪亮。成教练兴奋起来。“够了,趴过去,撅起屁股!”
  袁芳趴到丈夫铺好的衣服上,默契地分开双腿,撅起屁股。成教练跪在妻子的双腿间,扶着硬硬的东西,熟练地抵住水淋淋的阴户,然后把住妻子的腰肢。袁芳心领神会,用力向后一顶,“啵滋”一声,两人交合在一起。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牧童的歌声: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挥动鞭儿响四方,百鸟齐飞翔。
  要是有人来问我,这是什么地方?我就骄傲地告诉他,这是我的家乡。
  营地中央,熊熊的篝火烧得正旺。架子上,烤全羊正滋滋滴油。成教练一面熟练地翻转着羊身,一面不时地把烤好的肉削下来,放进旁边的大铁盘。铁盘满了,铁盘空了。铁盘又满了,铁盘又空了。旁边两座蒙古包里,住的是首都机场的一群男女,闻香识友人,也都围拢了过来。你不用介绍我,我不用介绍你,年轻的朋友在一起,比什么都快乐。一只肥羊,很快就只剩下架子。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大家三三两两地闲谈着。那边,鹏程对一个空嫂神吹着什么,惹得那女子不时抿着嘴笑。徐倩也不甘示弱,和一个高大的地勤小伙子侃得正欢。成教练把艾草一样的东西在篝火上点着,然后一束束插在蒙古包周围,说是防蚊虫。忽然,他腰间的手机响起来,他停下手里的活儿,躲开喧闹的人群接话去了。袁芳抱着膝盖坐在火边,雅琴走过来坐下,对她说:“小芳,去年我去总部开会,听到了些杰克的传闻。”
  袁芳望着火苗,没什么表情。雅琴继续讲到:“到加拿大不久,他老婆就和他离婚了,他们早就本来就过不下去了,那女人狠敲了他一笔抚养费。杰克心情不好,就喝酒,越喝越多,工作也越做越糟,后来公司就把他劝退了。有人说他回老家开了一个汽车旅店,他们那儿没有多少过客,吃不饱也饿不死。”
  袁芳没有讲话,脸色挺不好看的,雅琴赶紧换了一个话题:“我还听说了咱们原来两位老总,他们把退休金和积蓄都投进了金融股,这两年赚得钵满盆盈,现在把房产都抵押出去了,要再捞一把,但愿华尔街别出事。”
  又过了半晌,袁芳才开口说到:“上了月,咱们驻扬州的代理回来述职,他说他知道王彼德的一些事,我还没跟徐倩说呢。王彼德离开咱们这儿,回老家和他妈住了一年。他爸早没了,后来他妈也去世了,他就去泰州当小学教师,教英语。再后来他不知怎的,志愿去了苏北和山东交界处,在一个穷极了的乡村小学当民办教师,语文算数图画什么都教。他在咱们这儿弄的那些钱,修校舍用了一部分,买书本用了一部分,剩下的也都贴给穷孩子们了。村里有一个寡妇,男人原来也是民办教师,生病没钱治,留下两个孩子就撒手了。王彼德和那女人就住到一起了,听说对两个孩子很好。”
  雅琴听罢,长叹一声:“人啊人,为什么非要撞得头破血流才懂得好歹?”
  这时,成教练接完电话走了回来,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你们小夫妻谈吧,我不打搅了。”
  雅琴笑笑便走开了。
  文若和吴彬也正在闲谈着,这两年他们走得很近,几乎无话不说。他们谈得最多的是学术,当然,偶而也讲讲私事,比如现在。
  “老文,上个月去美国开会,见到你导师了?导师夫人呢?”
  “唉,小吴,又取笑我!提起来真丢脸,我导师说,他一直留意我发表的论文,他认为,我回国这几年水平在下降!你说,这能怪咱们吗?咱们一半的精力,都用在交际应酬拉关系结人脉上面了,中国特色,老头子哪里想象得出来!”
  “是啊!”
  吴彬颇有同感地说:“我是真烦这一套,可人在江湖啊!噢,对了,老文,你在卡尔加里时那个对门邻居,我上个月去杭州还真给你打听到了。”
  “是吗?快说,别卖关子!”
  “人家干得很好,出了不少东西。他爱人,在学校总务处做事,是个闲差,去年生了一对龙凤胎,婆婆也去帮忙。你别说,那女子还真行,相夫教子,和婆婆处得也不错。”
  文若长叹一声说:“这我就放心了!那可是个好女子,在加拿大耗了那么久,可惜了。”
  文若怅然若失,停了很久。
  两人还要再说什么,雅琴走了过来,他们赶紧闭嘴。
  “说什么呢?怎么不说了?”
  雅琴问。
  “说你呢,说你越来越年轻了!”
  吴彬笑着回答。
  “贫嘴,真是近墨者黑!小吴,你的小芸儿叫你,说她累了,要你抱她进去睡觉。”
  “好的好的!”
  吴彬一溜烟地跑开了。雅琴和文若相试一笑。
  程教练拉着袁芳往黑暗里走。袁芳一面跟着,一面忸忸捏捏地说:“白天不是已经弄过一次了吗?怎么还要?”
  程教练停下,没有接她的话,小声说:“小芳,是登山俱乐部打来的。我们有紧急情况,我得连夜回去,咱们别给别人败兴,我悄悄地走,回头你跟他们说一声,坐他们谁的车回去,行吗?”
  “我当然行,什么事?不会是去打群架吧?”
  袁芳紧张起来。“当然不是,我们都多大啦?有很多人需要我们帮助,回头再告诉你,我得走了。”
  “小心点儿,副座上有红牛,隔两个小时喝一罐,听话啊。”
  袁芳送走了丈夫,回到篝火边。她知道,丈夫肯定有什么事情,暂时又不想让她知道,会是什么事呢?这时,吴彬走了过来,坐下来,递给她一个小奶锅,里面飘着茶香。
  “芳儿,小芸儿煮的茶,你的胃不太好,吃了羊肉,喝口茶吧!”
  “嗯,谢谢。”
  袁芳端起锅,喝了两口,问:“小芸儿呢?”
  “她先睡了,她上个月就没来例假,我怀疑可能已经怀上了。”
  “是吗?那太好了!”
  一阵沉默。吴彬又开口说:“芳儿,小程下午跟我讲了他的苦恼,他爸妈想要你们再生一个孩子,你不太愿意?”
  “我当然不愿意。”
  袁芳直截了当地回答:“他妈是家庭妇女,我又不是!再说,如今生孩子和过去不一样,不光要管吃饭穿衣,还要管教育,多累呀?”
  “我知道,我知道。”
  吴彬赶紧点头称是,想了想,又说:“芳儿,你再考虑考虑,小程是个好人,别让他夹在中间太为难,他很爱你。”
  袁芳低下头,拿起一根树枝拨着火,半晌才说:“我知道,我再想想。我看得出来,小芸儿非常非常爱你,她比我好多了。”
  “别这么说。”
  吴彬打断了袁芳:“当初是我不好,我穷,没有把你照顾好,老早以前的事,都过去了。芳儿,生孩子的事你好好想想。我妈常说,人到老了,才发现什么都是身外之物,只有孩子是自己的。”
  袁芳点点头。两人没有再说话。
  那边,雅琴和徐倩也正说着悄悄话。
  “琴姐,你说,你的魅力怎么就这么大?我们家老男人,至今还想着你呢。”
  “是吗?现在还这样?”
  雅琴多少有些吃惊。
  “可不是嘛,琴姐,不瞒你说,”徐倩凑到雅琴耳边,小声说:“每次亲热,他都要把我当成你的替身才来精神。”
  “唉,他那是因为没得到,男人嘛,没吃到的那颗葡萄最甜。”
  雅琴笑笑,岔开话题说:“小倩,咱们是不是该让沈芸动动?我想这样,让她回会计部,过些日子再升上去。”
  “嗯,这主意不错。”
  徐倩回答:“小芸儿这孩子最大的优点就是可靠,会计部还是得抓在咱自己人手里。”
  火苗渐渐地暗了下来,谈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人们三三两两地离开,都回去睡觉去了。
  “小倩,天晚了,咱们也走吧。”
  不知何时,一朵乌云飘来,遮住了月亮。
TOP Posted: 03-09 11:30 #21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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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草原上的天,亮得特别早。
  雅琴睡得不太好,早晨醒来,起身一看,蒙古包里只剩下沈芸睡着。她轻手轻脚穿上衣服走出去,天灰蒙蒙的,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人们凑在一堆,小声地谈论着什么,看神色都有点紧张。文若看见雅琴,走过来递上手机,一面给她看短信一面说:“雅琴,昨天四川地震了,说是死了好几百,也有说上千的,我的学生们正在募捐。”
  雅琴没有说话,一条条地看完短信,抬起头,正好机场那群人的领队走过来,对雅琴和文若说:“对不起,昨天晚上说好一起去找那个水库的,我们去不了了。我们得赶回去,上面来通知,紧急运输任务,去四川。”
  “没关系,我们也没什么心情了。”
  雅琴追问:“我这儿的短信上,最多有说死了一千两百人的,到底死了多少?你们内部有没有说法?”
  “一千两百?乘以十!”
  领队是退伍军人,讲话干脆利落。
  机场的人开始收拾行李准备走了。大家围拢过来,都看着雅琴。徐倩问:“咱们游山玩水不太合适,是不是也回去算了?”
  雅琴点点头,吩咐大家:“吴彬,叫醒沈芸,你去退房,其余的人把东西搬上汽车。”
  趁着大家散开,鹏程走近雅琴说:“雅琴,听说很多年轻人志愿去灾区了,也有北京的,我怀疑,程兄弟就是其中一个。”
  雅琴一惊,朝袁芳看去,只见她脸色苍白,正不停地拨打着手机,显然是给她丈夫,也显然没有打通。
  一行人路上没有停,下午就回到了北京,他们聚在雅琴家里。文若和吴彬正在与学校的同事通话,袁芳则一个人在阳台上继续打手机,其他人有的看电视新闻,有的查电脑网站。雅琴和沈芸简单地做了两锅炸酱面,招呼大家先吃点东西。
  大家放下手头上的活儿围过来,这时,袁芳突然闯了进来,面色惨白,都快哭了,她对大家说:“不好了,他真的去了,他要是死了,我和孩子可怎么办?”
  大家都一惊。雅琴沉下脸训斥她说:“袁芳,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男人还没死呢!”
  沈芸赶紧放下手上的东西,过去搂住袁芳坐下:“芳儿,别哭,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袁芳的心里,完全乱了,担心和焦虑,好像烧滚了的米粥,上上下下地翻腾着。她一面抽泣一面告诉大家:“今天早晨,他们那帮人直飞重庆,那边的驴友在机场等他们,他们直接乘车就往北川赶,到了都江堰不通车了,他们就沿岷江徒步走,一路都是死人。现在他们停在一处塌方的地段,不走了,上上下下背伤员和难民。他还说,要水,要食物,要药品,要机械,说是刚刚赶到的部队基本上是徒手,后来,信号就没了,再也打不通了。”
  大家听罢,都有些沉不住气。徐倩抢先说:“水和食物大家都会想到,我们不如买药品和帐篷,明早用公司的运货车送过去。”
  “是啊,”文若点头称是:“我的好几个学生已经募了捐,带着食品和矿泉水坐火车走了。这些孩子平时吊儿郎当,真出了事倒是一点儿不含糊。”
  雅琴说:“好,我们不懂需要什么药品,这个先放一放。徐倩沈芸,你们打电话联系帐篷,有多少库存,明天一早我们派车去取。”
  “学校里不用做班,我们正好可以压车。”
  文若和吴彬异口同声地自告奋勇。雅琴点点头,又转向鹏程:“鹏程,你不是有推土机和挖掘机吗?”
  “是啊,”鹏程回答:“不过都是小型轮式的,没有履带式的。”
  “那也比铁锹强!”
  雅琴说:“你把能调动的都装上平板车,每辆配两个驾驶,明早一起编队出发。”
  雅琴忽然看见徐倩有点不悦,她赶忙停住说:“鹏程,你自己的队伍,你自己决定吧!”
  “这样很好,”鹏程没有注意到妻子的脸色,他忙不迭地说:“所有的工程都可以暂停,救人要紧,统一服从调遣,我明天亲自带队。”
  又是一个五月的早晨,天还是有点灰蒙蒙,杨花已经落尽,迎春正在怒放。
  鹏程就赶在上班高峰之前,带着他的平板车队已经先行出发了。雅琴等人站在公司写字楼的大门前,看员工们往面包车和小皮卡上搬运东西。文若和吴彬仔细核对了行车路线,各自拿着地图上了最前和最后一辆车。车子陆续发动起来,沈芸却节外生枝地吵着也要跟车去,雅琴严厉地阻止她说:“你一个弱女子,又没受过什么训练,你去有什么用?还要人照顾!”
  “可是,要是一个弱女子都去了,男人们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沈芸争辩着。
  吴彬跳下车,走过来扶住妻子的双肩,严肃地说:“小芸儿,听话!这个国家的男人没有犹豫!”
  车子一辆接一辆地开出去了。这时,意外发生了,只见徐倩突然冲出去,拉开一辆皮卡的车门跳了进去,紧接着,袁芳和沈芸也冲上去攀住一辆面包车,钻了进去。
  一缕霞光,射穿厚厚的云层。太阳升起来了,和暖的南风吹过树梢,送来沙沙的响声。
  雅琴没有再去阻拦,她看着车队越行越远,最后完全融入城市的车流中。
  【完】
TOP Posted: 03-09 11:30 #22樓 引用 | 點評
鸡汁逗妇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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