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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八章、图穷

  一阵夜风吹过,挂落上插着的灯笼本就不稳,当下摇晃起来。
  本就昏暗不堪的光芒,变得更加摇曳不清。
  但即便唐昕没有一双练暗器练出的好眼力,唐青的模样也实在不难看的清清楚楚。
  她咬着裙摆的小嘴显得无比用力,连面颊上的肌肉都在不住微微颤动,大颗大颗的汗珠布满了她的面庞,额上更是汇集成股,沿着鼻梁两侧和眼角之外流下,流过她紧紧闭着的眼睛。
  她的手在不断地用力,而每一次用力,她的头就会稍微向上昂起,口鼻之中流泻出一段酥软娇柔、带着说不出的诱惑之意的闷哼。
  不要说男人,就连唐昕听了,都忍不住心中一动,身子跟着热了几分。
  先前听到的细小声响此刻又更大了一些,倒并不是唐青的手指加大了力道,而是那被不断抠挖的紧致肉穴之中,此刻已充满了粘滑的浆汁。
  仿佛这样还是无法缓解娇躯遍布的躁动,唐青一边继续搅动着手指,一边索性蹬掉了亵裤,抬起双脚分开踩在椅上,将胯下方寸之地,当真是展示一样亮了出来。
  这种姿势,手指总算进入到更深的地方,唐青畅快的哼了一声,纤腰一挺,雪臀微抬悬了起来,凌空抖了几下,才又坐回原处,看她周身微颤股根痉挛的模样,应该是小小的泄了一次。
  唐青吐出裙摆,喘了几口,又将裙摆咬住,这次似乎是摸到了什么门道,手指挖进蜜穴的时候,手掌没再压在顶上,而是远远离开,空出了一块地方,她另一只手垂了下去,小心翼翼的占住那处,指尖一剥,剥出那颗晶莹粉润的嫩豆,于近在咫尺的泉眼上蘸了些淫汁,轻轻一压,按住了那小巧的芽尖儿。
  本就是女子欢爱中最紧要的所在,又正是媚药发作的当口,唐青的指尖才开始缓缓画圈,剧烈的酥麻就一股脑直冲顶门,美得她登时便忍不住开口叫了出来,裙摆一松掉在胸腹之间,爽利的一阵哆嗦。
  知道了关键,尽管舒服的她都有些害怕,但急着消解药性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她将眼睛闭得更紧,连唐昕都索性当作不在,将那颗相思豆越揉越快,塞在身子里的指头也是左抠右挖终于找到了一处略显粗糙的嫩褶儿,用力一磨便是通体酥麻,当即喜不自胜的盯住那里狠狠按住,前后摩擦。
  若说痛自然是痛的,毕竟处子贞洁都还没丢的彻底,手指刚塞进去的时候最先抠出来的便是丝丝缕缕的血迹,犹如给自己又破了一次身子,可她知道这事也没别的办法,难不成,还能去求同为女子的唐昕么?
  动到兴起,明知道唐昕此时一定在看着,唐青心底却反而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愉悦,她畅快的叫了几声,臀尖一紧,手指周遭又盈满了滑溜溜的淫蜜。
  第二次了……她喘息着休息了一霎,但刚刚停下,穴心儿上的钻心骚痒和周身上下火烧一样的热流便又蠢蠢欲动,她只好抖擞精神,又把双手动了起来。
  原来……这世上还有如此令人快活的事……
  杯水车薪也好,无济于事也好,唐青都不想去管了,头脑好象已被一阵阵的甜美冲击到麻痹,不想思考,也不想做其他任何动作,只想用手指不断地地刺激着蜜穴,刺激着阴核,刺激被药性燃烧起的情欲引导她去刺激的任何地方。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到已经数不清记不得第几次。
  她的脚已经无力再踩在椅子上,只有软软的垂到地上,光裸的臀下犹如坐进水坑之中,只不过所有的“水”,都来自于她自己。
  指筋早已开始抽痛,到了此刻,更是酸胀欲断。
  被磨擦揉搓的两处,内里的肉壁已经红肿,即便湿滑不堪,指尖划过,七分酸畅之中也已有了三分刺痛;而那娇嫩的蜜核,也比最初大了将近一圈,胀如指尖,虽说并不觉得痛,但却仿佛愉悦的过了头,只要轻轻一碰,就酸麻到近乎难受的程度。
  而她麻痹的头脑,甚至已判断不出媚药的效力到底是否已经过去。
  “够了!”唐昕一把攥住了唐青的手腕,在她耳边鼓起真气低喝一声,“停手!你想给自己抠出个血窟窿不成?”
  唐青茫然的抬起眼,看着面色绯红但一脸怒色的唐昕,软弱无力的动了动嘴唇,道:“我……我不敢停……我怕……我怕药性还在……真要失了理智,岂不是……岂不是要……”
  唐昕终究还是于心不忍,硬是将她向上一扯,拉开了她的手掌,怒斥道:“你要是变成没了心智的淫娃荡妇,我就在这院子里直接取了你的命,就地埋了也省得给唐家丢人。”
  唐青身子一震,不再往回挣自己的手腕,只是喃喃道:“好……真到了那时,你杀了我就是。”
  “到不了那一步。”唐昕皱着眉把她拉回到椅子上坐下,脸上红了一红,道,“药性真的还在,大不了……我也帮你一把就是。”
  唐青喘息着瞥了她一眼,讥笑道:“我可没兴趣和你玩那磨豆腐的把戏,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唐昕怒道:“呸,不识好歹!”
  静静的平复了约莫一刻功夫,唐青长长吁了口气,抓起裙摆擦了擦汗,扶着栏杆站了起来,道:“好,看样子……是消解的差不多了。可能差了些阳气帮忙,最里头还有点酸涨发痒,不过忍得下来,问题不大。”
  唐昕这才跟着略略松了口气,道:“这再好不过,别再惹是生非了,咱们赶紧回去,那边现在一个唐门的人都没有,南宫星真遇上什么不测,你再想笼络也没机会了。”
  唐青点了点头,将随身东西草草整理一番,本想飞身跳起取下灯笼,结果双膝一软竟没蹦起来,颇有些尴尬的扭开了头。
  唐昕哧的一声笑了出来,纵身取下灯笼拿在手里,拍了拍她的背道:“好了,走吧。”
  临走之前,想着平时南宫星的念叨,唐昕又折回去将那看院子的老头放到遮风避雨处,帮他服下解药,这才安心离去。
  毕竟那样羞耻的模样也被看了个通透,唐青一路下来到难得一见的没和唐昕拌嘴,闷不吭声也不知道在暗自思量着什么。
  大半夜的不好再惊动店家,唐昕便仍领着唐青沿小道绕回到院墙那边,反正有她帮忙,唐青就算腿软如泥,大不了也就是丢过墙头摔上一跤而已。
  提着灯笼刚刚拐过街角,唐昕面上突然一凛,将唐青一扯拽回到小巷之中。
  唐青反应极快,当即贴墙而立,将一把暗器捏在指间,压低声音道:“是谁?”
  唐昕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只看出有人。”
  她将灯笼熄灭丢到一边,略略适应了一下周围的黑暗,探头又看了出去。
  自小苦练暗器的唐家子弟,目力本就比寻常人强上许多,遥遥一望,她便数出了两个人头,一前一后守住了两个院角,一身黑衣黑布蒙面,手上拿的也是挫了光的短剑,暗中出手,可以说是无影无踪。
  唐昕略一估量,回身焦急道:“糟糕,是七星门的杀手。”
  唐青一惊,问道:“他们来做什么?”
  唐昕皱眉道:“有人买了南宫星的命,他们还能来做什么。”
  唐青倒抽一口凉气,忙道:“那……那该怎么办?”
  唐昕探头张望了一眼,沉声道:“看样子这两个多半是望风的,应该不难对付,你腿软,帮我掠阵。我去解决了他们。”
  唐青哼了一声,道:“你到放心,就不怕我在背后连你一块放倒么?”
  唐昕冷笑道:“我只怕凭你的准头三个目标一个也打不中。自己看情况动手,我去了。”
  话音刚落,她已贴着墙壁摸了出去,女子绣鞋轻软,落足无声无息,直到丈余之外,靠得近的那个杀手才转脸望见她的身影,当下双目一寒,倒提短剑猫腰迎了上来。
  看样子对方不愿惹出动静,唐昕当即猜到里面的人多半还未动手,立刻向后撤出半步,甩手打出三枚铁蒺藜,高声叫道:“有杀手!”
  唐青趁机斜刺窜出,双手连挥,暗器如雨劈头盖脸往那两个杀手身上招呼过去。
  那两个杀手却也并非泛泛之辈,手中短剑旋转如盾,叮叮当当将暗器打落在地,看唐昕开口又要示警,离得近的那个飞身跃起,短剑锋锐直指唐昕面门劈面刺来,离得远的那个立刻纵身一跃翻墙入内,想来是要去提醒里头的同伴抓紧下手。
  唐昕等的就是对手杀来的这一刻,她拧腰一抄,皮囊中的毒砂已在掌中,甩手一扬,比刚才的铁蒺藜快了不止一分的毒砂登时漫天散开。
  那杀手应该也是七星门的精锐,人在半空仍能扭身变招,只是无奈无处借力双手连挥,也不过堪堪扫开了一片,剩下那些还是尽数打在身上。
  不料这杀手浑不畏死,毒砂在身不呼不叫,落地一蹬,竟仍急冲到唐昕面前。
  唐昕毫不犹豫抹去手上麂皮手套,双掌一错反拍对手胸膛,仗着身法轻灵存心缠斗,只待对手毒发。
  那杀手两招不中,看破唐昕意图,竟猫腰一纵,猱身扑上,连她的掌力也不去理会,摆明了豁命一击。
  唐昕毫不犹豫在身侧墙壁猛力一蹬,借力打横飞出,唐青与她言行均不相合,但真到对抗外敌之际,唐门中多年训练出的默契依旧起了作用,一把飞镖甩手一撒,擦着唐昕的裙摆射向那杀手,同时封住五路去向,纵然那杀手舍命追击,也势必要被这些飞镖钉在半空。
  那杀手靠在墙上,抬手想去击落飞镖,但无奈唐门毒砂毒发极快,这一番搏斗又加速了血脉运行,毒气须臾便已攻心,一把短剑,此刻竟重如千钧说什么也举不起来。
  噗噗几声轻响,飞镖结结实实的打在那杀手身上,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双腿抽了两下,软软倒了下去。
  唐昕定了定神,向唐青比了个手势,自己领在前面,大步往院墙那边赶去。
  还没走到,耳中已听到院内阵阵风声,唐昕情急,慌忙飞身跃上墙头,手套与毒砂同时准备妥当。
  雨虽歇,云未散。
  杀手动手之前似乎故意打灭了院中的灯笼,一眼望去,下面竟是一片漆黑,唐昕赶忙眯起双眼,聚精会神凝望着院中情形。
  南宫星那间屋子房门洞开,内里的烛火稍微带来了一丝光亮,映照出门口那个瘦削矮小但气势逼人的影子。
  三个杀手左右前三路夹攻,两侧短剑毒蛇般刺出,正面那条链子枪也不近身,专找着关凛手中刀柄追逐缠绕。
  而院中另外六名杀手也是三三分开,守在另两间屋外,进来报信的那个大概是刚刚说完情况,连他在内的七人同时决定出手,竟只留下两人各自守在柳悲歌单雷颐门外,剩下五个转而扑向关凛所在。
  目标果然是为压制毒性而无法出手的南宫星!
  这班杀手武功单个拿出来兴许称不上顶尖,但在杀人这件事上着实已非寻常高手可比,招式阴险毒辣不说,险到极处的出手也是一副两败俱伤的路子,已到了接近死士的程度。
  三人配合起来更是默契无比,链子枪拉开安全距离不住往关刀长柄上缠绕招呼,左右两只短剑不显寒光贴身急刺,关凛目盲那一侧的杀手更是递招无声,宁肯慢上一些也要欺她目不能见。
  门口廊柱颇为碍事,关刀本就有些施展不开,关凛仗着感觉敏锐用刀柄连挡数招,挥刀刚欲反击,那毒蛇一样的链子枪已结结实实的缠了上来,运力一扯,就要锁住她的兵刃。
  唐昕在墙头心中大急,忙丢下一把毒砂解围,不料却被后来五人中的一个脱下上衣一卷一兜尽数防住。
  短剑寒气已到肋下,关凛双手一握,突然向后一缩,撤入到房门里面,跟着一声低喝,双手一收,一股巨力顺着链子枪传出,那杀手撒手不及,整个人竟被扯飞起来,直愣愣飞向屋门。
  关凛刀刃一转,内力所及,喀喇喇一阵脆响,链子枪竟被四下崩飞,碎成数段,旋即她踏上半步,一道寒光兜头斩出!
  连惨叫都不及发出半声,那飞在半空的杀手,竟被这一刀活活劈成两半,分开左右的尸身还恰挡在另外两人的短剑之前。
  血光四起,脏腑飞溅!
  那些杀手毕竟还是人,面对这惨烈的情景,离得最近的两个忍不住迟疑了刹那。
  也许是因为恐惧,也许是被这一刀所震慑,他们在人生中最不该停下的时候,停住了短短的一瞬间。
  短短的一瞬,对关凛这样的高手来说已经足够。
  两刀横扫,她的人重又冲了出来。
  她的脚踏入院中泥泞的同时,身后的左右廊柱,连着那两个杀手的身躯同时从中断裂,变成四截。
  院中七人眼底均闪过一丝惊慌,其中一个体型像是女子的更是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关凛一只独眼在他们面上冷电般一扫,道:“你们是什么人?”
  “连迷香都用上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伴着一句略带笑意的话音,柳悲歌开门杀出,离别刀毫不容情迅猛劈下,喝道,“杀了就是!”
  守在单雷颐门前的那个杀手担心同伴抵挡不住,瞥了一眼窗台上摆的迷香小鼎,咬一咬牙,扭身便要出手相助。
  这时却听单雷颐在房中一声大笑,一只闪耀着银光的手掌破窗而出,噗的一声将那小鼎打飞出来,暗器般射了出来。
  那杀手举起短剑一封,当得一声架开小鼎,人却被鼎上裹挟的真气震的后退三步,一口浊气堵在胸中,烦闷欲呕。
  转眼间院中形势已成了杀手反被合围,唐昕这才略觉安心,转头把唐青拉扯上来。
  “记得留一个活口问话。”单雷颐大步走出房门,将一盏油灯放在脚边,微光映照之下,七个杀手聚成一团看得清清楚楚。
  “哼。”当中那女子突然哼了一声,犹如暗号,剩下六人毫不犹豫从怀中掏出几枚圆球,甩手丢了出来。
  圆球在半空互相碰撞,噼啪轻响之后,竟忽然爆裂开来,散出一片白色烟尘,也不知是石灰还是别的什么障眼道具。
  唐昕唐青唯恐他们趁机脱逃,毫不犹豫将两把毒砂抛了出去,封住他们纵身而上的去路。
  哪知道他们竟不是打算趁机逃走,而是屏息闭目在烟尘之中分别杀了出去,三人攻向关凛,剩下的两两对付柳、单二人。
  唐昕心中一动,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妙,赶忙沿着墙头提气飞奔,听着院中兵刃交击叮当作响,到南宫星房前寻了处白烟稀薄的地方倒翻而下,抬足一蹬纵入房中。
  果不其然,趁外面斗得你死我活,这房间与隔壁的墙上,竟被人无声无息的掏出一个五尺方圆的大洞,两个黑衣人已经钻进一个,另一个也探出了半个身子。
  唐昕二话不说,先打出一把毒砂将钻在墙中避无可避的杀手立毙当场,跟着飞起一脚踢在另一个杀手臂肘,硬生生架开刺向南宫星背心的短剑,闪身拦在床前。
  南宫星见她进来,稍稍松了口气,本已准备漏开丹田让农皇珠生效的内力重又封堵回去,脸上又成了黑气弥漫的模样。
  那杀手一击不中,仍不肯退,抬手竟也打出几枚暗器。
  这无异于班门弄斧,唐昕轻哼一声扬手收下,为防内里有诈刚一沾到手套便甩手打回,那杀手仓皇闪开,果然如她所料,暗器一撞在墙上便砰的一声轻响化成无数细针散开,唐昕早有准备扯过床幔运力一抖纷纷打落,那杀手却没这么好的运气,就地一滚仍被射中数支。
  那杀手痛哼一声站了起来,大抵是知道绝无生路,双手将短剑紧握,竟那么直愣愣向着南宫星扑了上去!
  只是他武功尚不如外面负责佯攻的同伴,这拼死一击门户洞开破绽大的吓人,唐昕挺肩一靠振臂一推,内力到处,正轰在他开敞胸腹,直将他远远抛出,打到了屋门之外。
  唐昕不敢再往他处,小心翼翼的守在南宫星身前,低声道:“小星,你没事吧?”
  南宫星看四下无人,隔着手套在她指尖轻轻捏了一捏,笑道:“你既然来了,自然就没事。我怕你人在外面,也遭人袭击,这边可鞭长莫及。”
  唐昕颇为有气道:“我可不想你的同伴,那么沉得住气。杀手都摸进你房里了,他们连面都不露。”
  “既然是暗棋,不到绝路,就不能提前动用。”南宫星淡淡一笑,道,“而且,依我看,这些杀手未必就是七星门的。”
  “哦?”唐昕眉梢微挑,道,“怎么说?”
  南宫星思忖道:“因为这机会并不算好,我若是武曲,至少也要再观察几天。
  毕竟我要是直接被毒死,按七星门的规矩,他们一样可以照单收钱,何苦来浪费自家的人手。“
  难道是天道?唐昕心中狐疑,但还没开口询问,门外人影一闪,唐青已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一路冲到床边,看了一眼南宫星安然无恙,这才翻了个身直接坐在地上,手里攥着一把暗器道:“外面的全都收拾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唐昕点了点头,隔着墙洞看了一眼隔壁已经没人,才放心走到院中。
  关凛驻刀立在门前断掉的廊柱中间,看她左臂右腿腰侧均有血迹,竟也受了些伤,院中柳悲歌正挑起灯笼细细查验尸身,看他身上竟也多了几处伤口,只有单雷颐看上去毫发无伤,一手牢牢抓着敌人中唯一的那个女子,另一手捏着她的下巴防她自尽。
  “身上没有七星门的记号,”柳悲歌起身奇道,“这些人实力当真不弱,目不见物的时候配合也丝毫不乱,最后死士一样的搏命也颇有传闻中七星门的风范,我还当这身份已经判断的十拿九稳了呢。”
  单雷颐呵呵一笑,手掌一捏卸脱了那女子的下巴,抬手一拧将她双臂锁在身后,道:“不打紧,好歹还留了一条会说话的舌头。”
  柳悲歌皱眉道:“他们连死都不怕,怕是不太好审啊。”
  单雷颐淡淡道:“我在镇南王府训练捕快的时候,有幸在刑狱中见识过一阵官府的手段,从那我就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事其实远比死更可怕。很多自以为嘴很牢的,不过是没遇上正确的法子。”
  柳悲歌似乎有些不忍,道:“那咱们该留个男的,我听说女人家都比较吃痛,生孩子的疼都能扛下,审起来岂不是费劲得多。”
  单雷颐看着身前女子决绝坚定的神情,眼中浮现出一丝残酷的笑意,“这你就不懂了,对付女人,不能单靠痛。而一旦用对了手段,你就会知道,指望女人保守秘密的,都是蠢材。”
  唐昕心中略绝不悦,扬声道:“看来单伯伯好像很有经验呐。”
  单雷颐笑道:“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柳老弟,咱们这就找个地方,从她嘴里掏掏话儿吧。”
  柳悲歌皱眉道:“我么?”
  单雷颐笑道:“怎么,难道还能让她们么?”
  柳悲歌稍加思索,苦笑道:“也对,那他们就留在这儿么?会不会有些危险?”
  单雷颐打量了一下歪七扭八倒了一地的尸体,道:“让他们跟咱们一起走。
  就在咱们隔邻休息,以防万一。“
  柳悲歌只好点头道:“好。那就听凭单兄做主了。”
  关凛似乎也没什么意见,扭身进屋简单交代两句,便把南宫星拎起往肩上一扛,就此出发。
  不愧是镇南王府出来的贵客,踏着夜色在外兜了一圈,单雷颐竟不知从什么渠道弄到了几间官衙直属驿馆的房间,据说铁爪鸳鸯就暂时下榻在此,害的唐昕还出言略作抗议,无奈单雷颐再三保证不会让消息流露出去,她也不好强行反对。
  不曾想,他选了官驿下榻,还另有原因。
  “毕竟你我都是正道之士,出手杀人的时候不少,真刀真枪刑讯逼问的经验可就差劲得很。”单雷颐安置好诸人之后,返身离开,不久便带回了两个皂衣官帽的狱卒,简单介绍之后,道,“所以这种事还是交给行家里手来办,我和柳老弟从旁协助的好。”
  南宫星看那女杀手已经是冷汗直流眼底生怯,忍不住柔声道:“单前辈,咱们不妨先好好问问她,兴许她嘴巴不严,几句就招了呢。”
  单雷颐略带讥诮的瞥他一眼,也不回答,而是抬手将那女杀手的下巴轻轻一托,合归原处。
  那女子倒也果断,当即一口咬向自己舌根,只可惜单雷颐早有准备,二指一推,喀的一响,有让她成了津唾垂流得狼狈模样。
  这无疑已是最好的回答。
  “这二位带了些趁手的刑具过来,我该准备的也都准备齐全,柳老弟,咱们这就过去吧。你们该休息就休息,这墙并不厚,若是有什么动静,你们稍微忍忍也就是了。”单雷颐说罢,抓起那女杀手夹在腋下,淡淡道,“从现在开始,你还有一次老实交待的机会,等你决定有问必答的时候,就把脑袋左偏三次,右偏三次。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错过了,便再没有了。”
  他的语气虽轻,但任谁都听得出来,其中隐隐透出一股仿佛压抑许久的亢奋之意。
  关凛看着他们开门走出,选了张凳子坐下,抚摸着胳膊上的伤口低声道:“他离开江湖太久,看来……也憋了太久。”
  “憋?”唐昕略感不解,小声问道,“难道镇南王府……连个男人也满足不了?”
  关凛唇角微翘,冷笑道:“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如果我像他那样活着,到哪里都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衣着打扮,做什么都要考虑是否遵循江湖正道天理良心,连嫖个婊子怕是都要吟诗作对弹琴听曲弄到两厢情愿才敢一夕风流,那我迟早也会需要一个宣泄的渠道。”
  她难得有些多话,继续道:“有人会在下大雨的时候脱光了在没有人的地方来回狂奔,有人会买上一堆华贵衣裙然后穿在草人身上用剑砍成破布条,有人会到没人认识他的地方找最卑贱的妓女用脚踩他的老二,同样也有人会去类似的地方冒充最贱的婊子一夜接上几十个客人。这些人里有名满天下的刀客,有温润如玉的公子,有雄壮威武的大侠,还有与他并称神仙侠侣的温柔贤惠的妻子。这些憋不住的时候,你们看不到。被看到的,往往也很难再像以往那样活下去。比如……宿九渊。”
  她略带同情的看了一眼隔壁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镇南王府终归不比江湖,他也许养尊处优过了一段奢华富贵的日子,但同样,他也没了许多宣泄的机会。他是故意要抓那个女人的,如果不是他有了这点心思,凭他的功夫,方才的几个杀手根本伤不到我和柳悲歌。”
  唐青低下头,突然打了个寒颤,有些后怕的看了一眼板着脸的唐昕。
  南宫星突然道:“关大姐呢,你是不是也有那种时候?”
  关凛淡淡道:“很久以前有过。如今,已不再需要了。”
  “那我们年轻些的行走江湖,会不会也终有那种时候?”南宫星顿了一顿,又问道。
  关凛转头看着他,沉默片刻,才缓缓道:“至少你不会。”
  唐昕大感好奇,追问道:“为何他不会?”
  关凛的眼底漾起一丝笑意,却并不回答,而是道:“我也只是瞎猜罢了。”
  唐青垂首靠在床柱上闭目养神,心底似乎颇有些好奇隔壁的事,不过一会儿,就眯眼往那堵墙上看了三次。
  唐昕早已发觉,却并不点破,只是和关凛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心里想着如何警告一下唐青莫要再生枝节。
  哪知道并不需要唐昕开口,唐青才刚睁开眼睛想要起身,就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却又含糊不清的惨叫。
  含糊不清,当然是因为下巴还未托回,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喊声,但那撕心裂肺,却是不去亲眼见上一下绝想不出为何。因为那凄厉的叫声中不光饱含着痛苦,竟还带着一丝异样的滋味。
  唐昕和唐青两人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同样是年轻姑娘,她们都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咕呜——呀啊啊啊……”而那惨叫不过是个开始,紧接着,又是一串悲鸣传了过来,单听那声音中传达的痛楚,已绝不是普普通通的拷问。
  究竟是什么部位遭受了严酷的蹂躏,才会发出这样不成人声的嘶号……唐青想的稍稍深了一些,便骤然觉得腿心一阵发紧,禁不住向内夹了夹膝。
  “呜唔——!唔嗯嗯、呃、嘎啊啊——!”跟着的一串声音,痛苦开始奇妙的减少,细长的尖叫声中,仿佛充满了无法忍耐的烦躁与苦闷。
  南宫星闭上双眼,唇角垂下略显不悦的弧度,但以他此刻的立场,并没有开口干预的资格。
  之后的一段漫长时间里,一墙之隔的地方不住地传来断断续续的破碎呻吟,即使没有发出一个清晰的字音,旁人也听得出,此时发出这声音的人,必定是生不如死。
  司职情报一系,唐昕自然也经手过审讯逼问的事,唐家堡的囚室,该有的刑具一样也不会少,算起来,她反倒是这屋中此时最为淡定的那个,看唐青面色不佳,小声道:“其实……当真遇上了这种行家,倒不如尽早说了的好。他们未必真想从嘴里掏出什么,只不过是在享受这种可以完全支配蹂躏一个活生生的人的乐趣而已。”
  唐青抬眼看着她,道:“单伯伯……是这样的行家么?”
  唐昕摇了摇头,在心中说了句,他只是在借机宣泄憋闷的兽性而已,口中则淡淡道:“他不是,但那两个狱卒一定是。那种令人浑身发毛的眼神,就是砍了一辈子头的刽子手也装不出来。”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骤然高了几分的尖叫已经没了多少力气,痛苦也被更加激昂的羞愤取代,之后的呻吟中,莫名透出了浓厚的自厌自弃,仿佛已开始向四方神仙哀求,早得解脱。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隔壁的声音终于衰弱下去,唐昕皱着眉犹豫了一下,起身走到门边,定了定神,道:“我去看看结束了么。”
  南宫星略一犹豫,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唐姑娘,若是还没问出来,不妨劝劝单前辈,那不过是个卖命的死士杀手,什么都不知道,也是有可能的。”
  唐昕点了点头,开门走了出去。
  让她颇有几分意外的,柳悲歌并没在隔壁屋中,而是抱着他的刀坐在屋外走廊的栏杆上,一见她出来,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摸了摸头,道:“吵到你们了么?再忍会儿吧,我估摸着就快没声了。”
  唐昕嗯了一声,道:“我去看看问的怎么样了。”
  柳悲歌浓眉一皱,道:“没什么好看的,还是算了吧。”
  唐昕微微一笑,道:“柳大哥多虑了,我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还不至于吓出什么毛病来。”
  柳悲歌还是皱着眉头,压低声音道:“还是不看的好。这会儿应该问出来了。
  其实……早先那女人就想招了,只是……只是单雷颐不开口,那两个狱卒平时没多少机会折磨这种年轻姑娘,哪里肯主动罢休。我看只要那女人能说话,必定竹筒倒豆子,倒个底朝天。“
  唐昕抿了抿嘴,道:“那我就问问单伯伯审出了什么,也好让关大姐他们安心。”
  柳悲歌见劝不动,索性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唐昕站在门外吸了口气,轻轻一推,打开了那扇并不太厚的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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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07-23 22:06 #54樓 引用 | 點評
二雷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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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2015-05-15

  第五十九章、急转直下

  大概是怕人好奇擅闯,推开门后,唐昕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单雷颐高大宽阔的背影,站定在门前,挡住了入内之人所有的视线。
  审讯似乎已经结束,屋内回荡着的,是那女杀手近乎痴呆的虚弱呢喃,“真的……就这些了……我都说了,我都说了……放过我吧……我都说了……”
  唐昕身上一阵发寒,抬头正望见单雷颐转过头来的明亮眸子,忙一拱手,道:“单伯伯,问出来了么?”
  单雷颐带着心满意足的慵懒神情点了点头,微笑道:“问出来了,走,咱们过去隔壁说。”
  知道他不愿让自己看到屋内的情形,唐昕却还是忍不住趁着他转身的功夫,侧目飞快的往屋中扫了一眼。
  这一眼并没有看到想看的那个人,两个兴奋的狱卒一个正在提裤子,一个正在解腰带,正好挡住了被捆在木床上的女杀手。
  看到的其他东西不多,却也不少,让她不由自主记在心里的,偏偏不是那些看一眼就毛骨悚然的刑具,而是视线扫到的一些零杂。
  比如被细细剪成琐碎小段的头发,一些像是刚从哪里掉出来,还沾着粘糊糊的透明津液;比如一个翻倒了的小小研钵,撒了些不知道是醋还是酱油的浆汁在外,里头好似磨进了不少蒜和辣椒;再比如地上犹在蠕动的雪白蛆虫,渐渐围拢到一小块嫣红的肉豆附近,不论怎么看,那都像是女子丰挺玉峰顶上的娇嫩蓓蕾……
  唐昕再次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小声问了一句:“单伯伯,这杀手您打算怎么处置?要不要杀了?”
  “杀就杀了吧,反正该问的也问出来了。”柳悲歌也在栏杆那边应和了一句。
  这种冒死刺杀的死士,到了这种时候,死本就已经成了一种解脱。
  但单雷颐有些抱歉的笑了笑,推着唐昕走了出来,顺手带上了房门,屋内紧接着传来那女子苦闷的呜咽,好像是嘴巴又被什么东西塞住,塞的很满,却还要逼着她舔来舔去一样,他侧耳听了听身后的动静,笑道:“我也想行行好,无奈那两个狱卒也得拿些报酬回去不是。是死是活,干脆就交给他们,咱们别再费心了。”
  想到那两个狱卒好似被打磨过灰石一样的眼睛,唐昕禁不住又打了个寒颤,但嘴上还是恭恭敬敬道:“既然如此,单伯伯请,这边几个人都在等您带来的消息呢。”
  单雷颐点了点头,过到隔壁坐下,将那女杀手交代的事依样复述了一遍,说到最后,沉声道:“依我看,她所说应该不假,南宫兄弟,看来你的麻烦还着实不小哇。”
  南宫星的脸色着实变得有些难看,就连唐昕的掌心也捏满满都是冷汗。
  来的这一批杀手,竟然是如意楼西三堂监兵堂副堂主于达安的私募部属,抽调自监兵堂下各处分舵,受训已有将近一年之久。
  按那女子交代,于副堂主前几日也已经秘密潜入湖林城,带来的同批部属,至少有二三十人,另有几位心腹精锐来得更早,她也不知道详情。
  单雷颐还顺便从那女子嘴里掏了掏如意楼的情况,但她所知仅限于监兵堂内底层事务,被招收不久就被调去接受杀手训练,手中的确没有其他有价值的情报,不过是如意楼中一个小小的马前卒。
  “南宫兄弟,看样子你被擒的事情走漏出去,你自家人也想要将你灭口了啊。这样无情无义的同门,你又何苦为他们死守秘密呢?”单雷颐颇为感叹的转动着手上的扳指,轻叹道。
  南宫星跟着也叹了口气,苦笑道:“单前辈,不是我死守秘密,而是我知道的,并不比这些杀手更多。”
  单雷颐眉梢微挑,缓缓道:“年纪轻轻就能有你这一身修为,这样的顶尖人才,若是得不到重用,那这如意楼,看来也不过尔尔。”
  南宫星应对道:“我初出江湖,在楼里也只是个新丁,就是有再好的功夫,初来乍到的毛头小子,恐怕什么组织也不会太过信赖的吧。我能得了这许多方便,也是托了家师还算有几分薄名的福。”
  单雷颐似乎略觉失望,但目光一闪,神情便平复如常,与柳悲歌一道起身告辞,让他们抓紧时间再休息片刻,毕竟谁也不知道明日还有什么安排。
  关凛看了一圈屋内,道:“四个人挤太勉强,我去找地方。”说罢,也不等其他人回话,抱着关刀便开门走了出去,从外面丢进来一句,“我就在外面,你们放心。”
  唐青侧目偷偷瞄了瞄唐昕,小嘴一撅,道:“我……我才不和你挤,我也找地方去了。”
  从前两人就互看不上,唐昕本就恼火,此时没了外人,自然也少了八分顾忌,当即站起一把将唐青抓住,抬手一甩直接扔进了南宫星里侧靠墙那边,压低声音怒斥道:“你给我消停点!还嫌自己惹的事不够多么!要不是看你也姓唐,这么得罪过我的,我方才就直接卖进窑子去了!”
  唐青扁了扁嘴,正要再说些赌气的话,旁边却突然伸来一只大手,按在她头上轻柔抚动,她扭头过去,便正对上南宫星颇有几分无奈的温柔眼眸,耳中听他道:“唐青,你身子也多有不便,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我现在这副样子,又不能对你做出什么非分之事来。”
  唐青脸上一红,下意识便换上了一副含羞带怯的神情,偏开头道:“我……我都那样害你中毒了,你我之间,哪儿还有……什么非分之事。我是不愿意和昕姐一起睡。”
  唐昕看她变脸快过翻书,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这人,到底是不是长了两张脸,一张专对男人,一张专对女人?”
  唐青立刻瞪她一眼,道:“不错,我是长了两张脸,不过一张专对天下所有人,一张专对你!”
  南宫星大感头痛,连忙捂住肚子,哎哟叫了两声,皱眉便往床上一躺,用内功逼出一层细汗,装出一副难过至极的模样。
  唐青当即慌了神,手忙脚乱又是揉肚又是擦汗,余光瞥见唐昕毫无反应,气道:“亏你和南宫公子一路相伴这么长时间必定不少被他照顾,看他这副样子,你都一点不见紧张,这么没良心,难怪……难怪南宫公子不肯要你!”
  唐昕当然不能说自己知道南宫星全是作伪,只得勉强反击道:“反正有你这心灵手巧专擅伺候男人的好姑娘在,我不动手,免得帮了倒忙。”
  这堂姐妹二人一边唇枪舌剑,一边倒也算是尽心服侍着南宫星睡在了大床中间,二女一左一右堪堪能够挤下,唐青一来背靠墙壁,二来已把自己当作南宫星的人,三来唐昕在侧,她也存心要显得亲昵,便靠在南宫星胸膛手抱脚搭,躺在那里简直要与南宫星贴在一处。
  唐昕则无奈的多,既不能让自己掉下床去,又不能让唐青看出破绽不得不硬挺着吞下醋意保持着处子该有的界限,直愣愣竖在靠边床板上,直似个眉目如画的新硬挺尸。
  而最无奈的却是当中的南宫星,这种左拥右抱的齐人之福,却偏偏无福消受,既不能搂过哪个亲亲,也不能抱着哪个摸摸,吃不得也动不得,还要装好中毒的模样,当真是苦到了裤裆里。
  好不容易捱到身边两位娇娃拌嘴拌没了精神,气息匀细昏昏睡去,南宫星才算得了清静,一边进入冥思之境将养身体损耗的元气,一边在脑中反复推敲着单雷颐问出的口供。
  单雷颐不至于在这种场合下篡改供词,听唐昕的意思,那个女杀手也的确已是心防崩溃问什么说什么,两相结合,所说内容应该没有多少水分。
  而与他所知的如意楼内情景来互相印证,也的确颇为可信。各处分舵跑腿传讯的,所知往往只到舵主,习武办事的,则能了解到副堂主一层,自堂主以上,通常就只有各地的精英成员才能直接会面。而即便是正副堂主这种统辖一方的头领,也不会与同层他人多有交集,不要说东南西北内外的六方相隔,就是西方自身三堂之间,也不会有多么密切的联系。
  如此多层分叉构成的组织,自上而下方便统揽全局,反之,自下而上也是责任分明一一对应,真有今夜这样落进敌手的同门,单线牵扯至多也就能扯出到于副堂主为止。
  因此南宫星道并不太担心这么一条舌头能吐出多少楼里的秘密。
  他担心的,是此事的背后,恐怕不仅仅是一个副堂主这么简单。
  既然此前是去蜀州办事,西三堂的事务他岂会不去了解。赤索、监兵、羽落三堂之中,监兵堂本就肩负着督行查事的职责,其堂主可以说是总管的心腹部属。事出在监兵堂,简直就是最糟糕的情形。
  即便一个于达安不至于上达总管,但副堂主做了叛徒,堂主绝对逃不脱干系。单凭于达安手上的权力,还做不到调集分舵人手私下训练。
  湖林郡在如意楼中归属南三堂负责,因离总舵不远,内三堂也偶有管辖,于达安带着西三堂的人手潜入湖林对南宫星出手,稍加推测,就知道至少也是抱了背水一战的决心。
  南宫星心底一阵发寒,这说明他怀疑监兵堂的事,八成已被对方发觉。
  看来这次兵行险招,倒是走对了路,内忧不比外患,早些暴露出来,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刻,也远比深埋不动要好。
  他心中暗自计量了一番,等到清晨鸡啼鱼肚白,唐昕微微一动侧了侧身,便把她轻声唤醒,传音入密交代了几句。
  唐昕一听便清醒了七分,皱眉思忖片刻,看唐青未醒,便凑过去附耳问道:“万一他们答应了呢?那岂不是危险的很。”
  南宫星摇了摇头,暗自咬牙道:“若答应倒好,我起码知道叛徒与他们不是一路,真钓出来收拾了,也算帮了楼里的忙。我就怕……他们不答应。”
  “不答应,就说明内鬼其实是和他们串通好的,他们不肯自断触须,对么?”
  南宫星微微一笑,在唐昕面颊上轻轻一吻,道:“托给你的事,就是这么省心省力,不用我费老大力气解释。”
  唐昕白他一眼,嗔道:“你如今内外交困,要是你在外埋伏的帮手也出了岔子,这就几乎成了死局,亏你还有心思嬉皮笑脸吃我的豆腐。”
  “真要成了死局,香你一口可就少一口咯……”
  唐昕眉心一蹙,抬头看了一眼唐青,见她仍在熟睡,低声啐了一口道:“去,少说这不吉利的。”她凤目半眯,带着点初醒慵懒抿了抿唇,低声道,“这辈子,我少说还要让你香上千口万口,你亲的少了,我都不干。”
  看她双颊浮起一层浅浅霞晕,恰应着东方破云朝光,真是醉人心脾,南宫星终究按捺不住,伸颈一凑,轻轻吮住了她娇润唇瓣。
  唐昕忙推了推他,之后发现唐青鼻息沉匀犹在梦乡,心中也是一阵荡漾,索性转而捧住了南宫星的面颊,绽出丁香相就。
  一番亲昵,直到唐青嘤咛一声往南宫星怀中钻了一钻,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相视一笑。
  这一夜他们几人都没休息多久,四下离去的那些江湖好汉可却都美美的睡饱了觉,晨光乍现的时候,沙俊秋与邢空就早早到了。单雷颐颇为少眠,倒是早已穿戴整齐,留下柳悲歌鼾声如雷,自顾出来迎接。
  院中斜对角的一间据说住的是铁爪鸳鸯夫妻,但直到早晨也没见到他们二人回来,单雷颐颇有兴趣的问了一问,那驿馆厩牧不过是个流外小吏,对镇南王府的上宾哪里敢有半点怠慢,当下便交待了个清清楚楚,恨不得把那夫妻二人的起居做成注本献上。
  厩牧管着驿馆诸项杂事,主司马匹换乘,对骑马奔走的住客往来时辰自然是了解的清清楚楚。按他的说法,那两夫妻自来了之后就只在此睡过一晚,说是睡觉,也不过是暂歇了一个时辰出头,便马不停蹄办案去了。
  单雷颐进到屋中,带着几分讥诮笑道:“世事就是如此难料,铁爪鸳鸯废寝忘食的满城找人,不曾想,他们要找的人却就住在同一间院子里。要是昨晚也回来睡上一觉,说不定反倒碰上了。”
  江湖人士太多,又都佩刀带剑,不太方便全都进到官家驿馆之中,于是依旧包了那间酒楼的二层,等他们过去。
  趁唐青梳洗打扮的功夫,唐昕悄悄回到床边帮南宫星整理身上衣服,南宫星望了望窗外日头,带着几分歉意低声道:“这事只是苦了兰儿,今日明明是她的生辰,却不得不躲在远处,为我担惊受怕。”
  唐昕微微一笑,安慰道:“等到大功告成,以后还有不知多少生辰你可以陪着她过。你那兰姑娘别的我都有自信不输半点,唯有这份坚定我是自愧不如,换我在房中,明知道你来办这么危险的差事,还不能离开半步,那只怕和坐钉板也没什么区别,非得想法子打探一下你的音讯不可。”
  唐青推门进来,只赶上一个尾巴,好奇道:“什么音讯?”
  唐昕忙收起笑脸,正色道:“我在劝他,早点交代了白家兄妹的音讯,也省得自己受苦受难。”
  唐青俏脸一沉,快步走到南宫星身边,道:“他这么有情有义,难道还碍着你了?为朋友两肋插刀才是江湖男儿本色,你不帮他就算了,少来借着关心的由头套话。”
  “他不说,就走不得,你当真为他好,就该劝劝。”唐昕故意冷着脸道,露出几分怒色坐在桌边,心底颇有几分好奇唐青会作何反应。
  唐青被堵的哑了一哑,侧头看了看黑气满面的南宫星,咬着唇瓣想了半天,才瞪着眼道:“他不愿说,我就不劝。真为他好,不就该顺着他的心意么。”
  唐昕哼了一声,扭开头不再言语,等着南宫星也被唐青伺候着擦净了脸,这才去叫来了关凛。
  关凛也不理会他们三人之间的暗潮涌动,自顾自走到床边,照旧将南宫星一把拎起,扛在肩上,大步走了出去。
  此时路上不必昨夜那么冷清,一晌贪欢倦归巢的尽兴游人与早早摆下摊子的小贩已把门外长街拥的颇为热闹,南宫星被扛在肩上,摆着个自五岁起就没再做过的姿势,着实觉得有些尴尬,远远望见街角薛怜,这位好师姐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毫不掩饰的看着他掩口而笑,开心无比。
  到了酒楼,昨晚的人已到了八九成,此外还多了许多新面孔,到比昨夜更加拥挤了三分。方群黎坐在当中,身边多了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子,顶着帷帽轻纱覆面,想来就是李嫦。
  南宫星留心看了一眼,虽然低头垂首又有面纱遮掩,还是能隐约辨认出来,那分明就是暮剑阁中春妮的模样。看来她对自己的真面目并未多加掩饰,也不知是信心十足,还是另有后手。只是不知为何,李嫦的一边脸颊高高肿起,眼窝淤青发紫,却好像是被什么人痛殴过一顿。
  关凛将南宫星一路带到偏角落的靠柱座位放下,自己则把关刀一横放在桌上,拉过一张凳子坐在旁边,唐昕唐青两人紧随其后跟上,一左一右护在两侧。
  与单雷颐柳悲歌寒暄过后,方群黎直接开口道:“南宫星被擒的消息已经通过江湖途径放出风去,只要白家兄妹还在城中,还关心着城内消息,不出半日就会知道。”
  柳悲歌端起杯茶在口中漱了一遭,咕咚咽下,哈的吐了口气,道:“这么急?”
  方群黎笑道:“没办法,这位南宫公子不是还等着解毒么,咱们总不好害了他的性命。不过即便是江湖口风,外头两位捕头查的极紧,估计也不会比白家兄妹知道的晚上多少,到时候直接杀来要人,咱们好像也不好拦着。”
  南宫星苦笑道:“倒也不必劳烦各位拦阻,我并非凶手问心无愧,既然是有名的捕头,让他们带走我也无妨。只是……怕耽误了各位主持正义的大计。”
  这话说的夹枪带棒,方群黎斜眼一瞥,淡淡道:“听南宫兄的意思,似乎对方家的灭门惨案还颇有异议。”
  南宫星咳了两下,也学着不阴不阳道:“我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这样惨烈的江湖大事,怎么竟只有两位受害人的口供呢。虽说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好像并没说,自杀的人就不会撒谎呐。”
  方群黎目中寒光闪动,转脸盯着他道:“方某愚钝,实在想不出,他们夫妻二人都被害成了那副样子,为何还要在死前诬陷栽赃?还是说,你觉得他们也被人蒙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仇人是谁?”
  南宫星捂着肚子,有气无力道:“那夫妻二人受人蒙蔽也好,受人胁迫也罢,终归是把一项罪名扣给了人。但晚辈也有些愚钝,不知道是不是只要这么一做指证,便不再需要考虑其他的实证了?比如,下手折磨方家夫妻的那些不入流的败类,有人去验证他们的身份了么?他们和如意楼可有牵连?白家兄妹明明是那两日才到的陆阳,此前一直也没去过白家,那夫妻两人为何最后说的如此笃定?要是动手的那几人走漏的消息,难道就不可能是那几人刻意准备将祸水东引么?”
  他勉强笑了一笑,环视一遍周遭诸人神情,朗声道:“诸位莫非就没有一人曾认真想想,不过是一桩逃婚毁约的事,白家真该找的也是孙秀怡而不是这位钟师姐。那他们特地请如意楼如意楼再找这么几个武功平平的废物去折磨他们一番,到底为了什么?”
  人群中一个声音气势颇为不足的答道:“说不定……是为了问出孙秀怡的下落。”
  “我昨夜刚刚见识了现如今的刑讯手段,想要问出话来实在不算太难。更不要说那夫妻二人还有个娃娃在身边,只是问个话,简直是举手之劳。”南宫星存心在人多之时点明疑惑,当即又道,“看方家夫妇那爱子心切的摸样,随便换谁去审,只要把刀往孩子身上一架,钟女侠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你们是否还记得钟女侠身上最后的惨状?你们是否还记得死的那个女人最后抱着那个孩儿,仍盯着钟女侠的怨毒眼神?这其中有什么蹊跷,难道诸位就当真察觉不出么?”
  方群黎面色不变,也不去管背后诸人已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只道:“既然这边的证据只是一家之言,咱们找到白家兄妹,好歹做个对证。难道在这里的诸位侠士,还能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将白家兄妹乱刀砍死不成?现在他们兄妹二人避不见面,靠着如意楼的庇佑藏头缩尾,不免让人觉得是做贼心虚。”
  南宫星并未想着三言两语就扭转乾坤,只是先把怀疑的种子撒下,顺便观察有哪些人反应非同寻常,结果倒是略有些失望,在场的重要人物一个个都气定神闲,那些被说动了心思的,却也都是些容易跟风一拥而上的凡俗庸人。
  见这边话头暂断,单雷颐清了清嗓子,向众人讲起了昨夜的事,不适合讲出的事,便草草带过,其余的,也算事无巨细。
  方群黎听罢,目光略一游弋,扭头看了李嫦一眼,李嫦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方群黎皱了皱眉,点了点头,朗声道:“南宫公子,看样子如意楼这是要杀人灭口了啊。你干脆把你们的计划讲出来,我们念在你弃暗投明的份上,出力保全你的性命如何?”
  南宫星盯着李嫦,心中暗暗赞了一句这话倒真是一箭双雕,既威胁了他,又暗示了周围众人如意楼派人来杀他正是因为还另有图谋怕他泄密,幸好他早备下了应对的法子,当下脸色一沉,咳嗽了几声,痛苦的弯下了腰。
  唐昕适时接过话头,沉声道:“方前辈,晚辈有一个建议。”
  方群黎的目光带着几分狐疑在她面上一扫,道:“说。”
  唐昕起身拱手行了圈礼,扬声道:“如意楼既非善类,今日有这么多武林同道在此,咱们不如干脆将计就计,先下手为强,叫他们知道厉害再说。”
  方群黎眯着眼点了点头,道:“你接着讲。”
  唐昕在南宫星肩头衣服上一提,冷冷道:“这不就是现成的诱饵么?咱们现在已知道如意楼有所图谋,这人知道如意楼的图谋是什么,但是不肯招供,可如意楼的人却并不这么认为,所以必定会出手杀他灭口。那咱们只要用南宫星做饵,不就能把如意楼里有所谋图的人引诱出来,一网打尽了么?”
  单雷颐眉梢一抬,颇有赞许之色,柳悲歌又是一杯浓茶下肚,笑道:“你这倒也是个主意。好歹能打一场,解解我的手痒。”
  既然有大头开口,后面众人之中自然也是一片附和之声。
  南宫星故意做出一副十分为难的神情,苦着脸道:“大家都是江湖正道,想来不屑使这种阴谋诡计的吧。”
  立刻就有人厉声道:“除魔卫道,何必在乎用什么手段。”
  “就是,反正不管什么阴谋诡计,只要用的人大言不惭,就是雷霆正义,就是天理正道。”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突然从窗外接了一句,众人扭头看去,窗栏之外雨檐之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面白如纸的中年男子,腰侧挂着黄泉古剑,正是邪气逼人的阴绝逸。
  呛啷连响,靠窗较近的数人立刻拔出兵器在手,还有远处几人摸出暗器扣在手中。
  阴绝逸冷冰冰扫视一圈,道:“慌什么,我这次又不是来打架的。我就是来看看热闹。”
  单雷颐转着扳指起身走到靠窗一侧,淡淡道:“那你就只管看热闹,休要再多嘴多舌,扰了大家的清静。”
  旁人对单雷颐十分忌惮,阴绝逸却颇不以为然,扶着腰间凶煞黄泉,道:“嘴长在我身上,许你们唱大戏,不许我吆喝两声么?”
  方群黎微一皱眉,出眼打断了无谓口舌之争,朗声道:“阴谋诡计之类的说法倒在其次,关键是,我们能从这样的布局中得到什么。”
  他看了李嫦一眼,起身道:“如意楼组织庞大,与其正面针锋相对,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而且,此次的事件背后图谋暧昧不明,咱们也不该贸然树敌。即便在场各位这次同心协力,力挫了如意楼的阴谋,将来遭到报复之时呢?列位的武功,比乞丐王纪九袋如何?比西山独侠金燕北如何?还是说,你们逃命的功夫比百里飞还要高明?”
  他顿了一顿,缓缓道:“我说这些,并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提醒诸位,维护武林正义,本就是极为危险的事。昔年魔教纵横江湖何等威风,还不是被慕容悲前辈忍辱负重细心谋划一举歼灭,所以有些时候,不轻举妄动才是正确抉择。”
  旁边一人不解道:“方兄的意思,是要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方群黎抿了一口冷茶,沉声道:“我只是觉得,这并非什么大好机会。如意楼既然是为杀人灭口,那来的就必定是和昨夜类似的杀手死士,咱们请君入瓮,结果却请来一批不怕死的亡命之徒,岂不是徒增我方损失?当务之急,还是从南宫星入手,揪出白家兄妹解决了方家的事情要紧。”
  他看了一眼唐昕,意有所指道:“此次来帮忙的同道众多,大家可切莫被人带离了初衷才好。”
  唐青在旁一直默不作声盯着众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到了这时,突然站起身来,大声道:“时辰到了。”
  “时辰到了?什么时辰到了?”方群黎也有些不解,皱眉看了过来。
  唐青板着脸道:“南宫星的毒倒了需要处理的时候,我要带他去客房处理一下。关大姐,您来帮我看守一下,免得有闲杂人等进来捣乱。”
  沙俊秋立刻起身道:“要不要我去帮忙?”
  关凛扭头看着他,淡淡道:“莫非沙少侠信不过我?”
  沙俊秋颇有几分惋惜的看了唐青娇俏侧脸一眼,悻悻坐下道:“不敢不敢。”
  方群黎看关凛已经起身提起了南宫星,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道:“唐姑娘还请快去快回。”
  唐青回眸一笑,柔声道:“只是简单处理,快得很。”
  三人匆匆下楼,一路进了昨夜原本休息的客房,官差似乎是已经来过,里面被翻得乱七八糟,染血的物件连着尸体一并都被带走,地上残留着血迹的地方也已用石灰盖住。
  唐青皱着眉在鼻前扇了扇,抱怨道:“不成,好臭,去行简大哥那间吧。”
  昨夜原本住的是柳悲歌,门上也就没再加锁,唐青推门进去,看关凛把南宫星放下,娇笑道:“有劳关姐姐了,劳烦您在门外守上一会儿,南宫公子还要宽衣,看了不雅。”
  关凛瞥她一眼,微微颔首,出去将房门带上。
  南宫星叹了口气,问道:“好了,只剩咱们两个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唐青瞪他一眼,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要给你处理毒性?”
  南宫星苦笑道:“你要真有办法延迟毒法,也不至于手忙脚乱成开始那样。”
  唐青撇了撇嘴,拉过凳子往他床边一坐,干脆道:“你走吧。”
  “什么?”
  “我说,你走吧。”唐青咬了咬牙,摸出一柄银质小刀,道,“你内功这么好,我用放血渗药的法子帮你把毒性尽力压制一下,你多少腾出点真气,施展轻功逃了吧。”
  南宫星皱眉道:“可这毒药没有解药,我逃出去,不也是个死么……”
  唐青眼中闪过一丝水光,怒道:“你以为留在这里就会有人来给你解毒么?别做梦了!行简大哥……唐行简他……他根本就是在骗人!”
  “哦?此话怎讲?”南宫星赶忙做出慌乱神情,顺势问道。
  唐青微微低头,愤愤道:“落红杀这种无药可解的毒,想要保命,无非是蒸经洗络内息滤血,和动用农皇珠这两种法子而已。任何一种,不在唐门都绝做不到。他……他还说去附近的唐门分舵找人帮忙,那里要能有人帮你解毒,那才是见了鬼!”
  南宫星心下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那……就是说你大哥想要杀我?可要是这样,你放跑了我,岂不是坏了你大哥的计划?”
  “大哥一向都是为唐门好的,”唐青带着几分迷茫之色道,“所以我也一向对他言听计从,可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好像变了。我一直以来学的都是察言观色,即便是细微变化,我也很少猜错。那时我还只是当家中另外几位堂兄太过优秀让他有了压力,可经过这次……我总觉得,他好像已经不是在为了唐门,而是为了他自己在图谋什么。”
  “所以你觉得放走了我,他的图谋说不定就会失败,对么?”南宫星笑了笑,在她因紧张而发烫的面颊上轻轻抚摸了两下。
  “这也是原因之一没错。所以你赶紧走吧,我……我过后写封信叫人捎回家里,你直接雇伤马车日夜兼程,到了之后……就说……就说是我唐青的男人,叫他们务必给你解毒,不要叫我做了寡妇。家中疼我的长辈总还有一两个,不至于……眼看着你毒发身亡。”
  “那……关凛呢?你怎么办?”南宫星努了努嘴,示意了一下门外还守着一个煞神。
  唐青咬牙道:“我觉得她应该可以商量,她对你挺赏识的,如果……如果她非要为难,我也带了迷药在身上。一会儿你帮下忙就好。”
  南宫星揽过她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道:“我不能走。这种天大的窟窿,你补不上。我既然是你的男人,怎么可以把你丢在这里自己逃之夭夭。再说,迷药这种东西,只怕对付不了关大姐。”
  话音刚落,身边窗外响起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不错,就凭青妹身上的迷药,绝对付不了关凛那样的高手。”
  唐青先是浑身一紧骤然戒备,跟着又是喜出望外的瞪圆了眼,唇角也带上了微笑,“行炫哥哥!你……你也在这儿?”
  唐炫从外勾开半扇窗户,悠然笑道:“我的兄弟姐妹来了这么多,我怎么好不在这儿。只是……青妹你怎么还是改不过这称呼呢。”
  唐青脸上骤然暗淡了几分,不甘不愿的低头道:“是,我知道了,炫哥哥。”
  唐炫笑着看向南宫星,道:“我不知道你这是要做什么,但牵扯了我妹妹,我总该找你要个交代。可惜看样子你似乎自顾不暇,这笔账咱们只好过后再算。”
  南宫星苦笑道:“随时候教。唐兄特地前来,只是为了这话?”
  唐炫摇了摇头,道:“我本是想来通知你件事,不过看样子,楼上那群人应该也已经知道了,他们只怕就等着你上去,便马上告诉你呢。”
  “什么事?”
  “白家上一辈的白景洪白景顺兄弟,带着四大剑奴,今早已经进了护林城。”

  PS:我一直坚持认为,一个庞大超出一定程度的组织不可能上下一心全部忠贞不二,青龙会被古龙写的那么夸张,碧玉刀里不也出了叛徒。天道的各条支线互不相通、如意楼的树形结构的设定,前者是尽可能减小叛徒带来的损失,缺点是信息不对称容易导致内斗,后者是尽力减小背叛的可能,但需要严密高效的监察体系。武林这种背景下,天道的组织形式(类青龙会)更符合我心目中操控武林的阴谋家该搞得样子,如意楼的结构弄成公司还行,弄成帮派,隐患很多,还不如一个帮主一堆舵主的扁平结构。设定成这样算是为了给内乱埋下可能性吧。
  天道的设定我最近改的松散了不少,内部也设定了一些问题,因为我觉得这样一个组织能够天衣无缝的运行有点痴人说梦的感觉……幸好大头还没在正文里出来,一切都来得及。
  唐炫是唐门这一代数一数二的佼佼者,隔着一个房间躲过关凛并不是没有可能。虽然这次他其实没躲过……
  唐青的设定已经大体完成,剩下就是人物自己在故事中挣扎了。
  方鬼脸没想到南宫星会安排唐昕突然提出这个建议,大方向上都会受到影响,他的急智远不如李嫦,能这样救场已经是极限发挥了。在不涉及利益的问题上,人多其实没什么鸟用,没有牵头反对的,结果自然就是这样。而且如意楼的威吓力并不小,这么多人来,里头真打算舍生取义的可不多……
  阴绝逸的设定有变动,不再是单纯的流氓了。不然后面他的一些情节会不符合人物性格显得太过生硬。叛党势力不干光明正大出现的,阴绝逸想联系也不得其门而入。
  铁爪鸳鸯是勤恳型办案的典范,所以还在湖林城里满世界找人,不过听到风声后就该转向了。他们两口子的武功也是能造成一些麻烦的。
  至于小星,他的确没有实职。暮霭凝香的主线也是白家的事,天道中一条线上的人并不对另一条线的人负责,所以白家的事中小星是怎样的角色,此时此地天道到场的人就是怎么看待小星的——既不能让他活,也要设法做最后的利用。
  其实方群黎不惜惹人生疑也要压下唐昕的建议说明不少问题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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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07-23 22:06 #55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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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章、榻下囚

  一听到这消息,南宫星的脸色登时就变得十分难看,看在唐青眼里,真好像是遇上了比中毒还要难过的事,她不由得好奇道:“南宫公子,不过是白家来了六个人,你这么……这么为难是怎么了?”
  白家世代交替之后,年老一辈便各自落得清闲,要么云游四海,要么转去白家商号享享清福,照例不再插手白家事务。自暮剑阁奠基至今四代,不外如是。即便第五任的兄弟死伤大半,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愿惊动已经致休归隐的元老。
  如今白天雄执掌实权,处事果断妥当,自身武功又高,能有什么事需要惊动上一代的两个老骨头,大老远带着四大剑奴前来?
  当然只有白家兄妹!
  不管是有人故意挑拨还是白家又出了什么变故,方家的惨案一旦将白家兄妹定性为元凶,那由两位元老带着执行阁主命令的四大剑奴前来清理门户,自然是最合理的推断。
  而且……南宫星不禁抱着恶意揣测,一旦白若云背负罪名死在这里,下一任阁主的人选,岂不是就成了白天雄指定?
  最关键的是,提前交代好了不准白若云他们出现,方群黎这边拼命放风出去不过是白费力气,可要是换成他们的爷爷辈亲自来找人,这两兄妹难道还能避而不见么?
  不论怎么想,这都是最糟糕的节外生枝。
  偏偏南宫星还无可奈何。
  他当然不能跟唐青讲明,只好道:“我是担心而已,你想想,上面那么多人在等着找白家的茬,结果……这帮人倒直接送上门了。我怕他们在湖林城中直接火拼起来。”
  唐炫在旁笑道:“这里的人还是稳重老辣的多,不会那么轻易动手的。不过说起来,江湖素有传言四大剑奴合璧进击威力惊人,我倒是好奇了很久,真打起来,我一定要去见识见识有多么厉害。”
  唐青皱了皱眉,突然想起这会儿可不是说话的时候,忙道:“哎呀,还说这些干嘛。正好,我炫哥哥来了,南宫公子,你让他帮你一把,你们肯定能走的。不行……我跟你一起跑。就从这窗子里跳出去,我和炫哥哥架着你,你也不重,一定没问题。”
  唐炫笑着摇了摇手,道:“青妹,一来我不愿意和男人搂搂抱抱,二来,你也太不把关凛放在眼里了吧?”
  唐青一怔,身后恰传来关凛带着些笑意的声音,“她也是救人心切,就算真对我用上迷药,我也不至于怪她。年轻姑娘大都有这时候,就为了心里那根颤过的弦儿,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唐炫瞄了南宫星一眼,笑道:“能撩动姑娘心里那根弦儿,也不是容易的事。”
  唐青见事情败露,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畏畏缩缩的退到南宫星身边,听出关凛似乎没有责难的意思,忙屏气噤声,不敢开口。
  关凛的确并未追责,只是道:“唐姑娘,这毒若是处理完了,咱们便上去吧。那些人,可未必会有我这么好的耐心。”
  唐青一张小脸几乎皱成一团,苦哈哈道:“关大姐,您……您也知道的,楼上那些人一个个都想要他死,只不过都碍着脸皮都不肯说到明处。再加上他们找人还用的上他。现下……现下白家来了人,不管怎么说都比他好使,先前不舍得杀的,这会儿恐怕都不会留情了。您……您就行行好,让我们带他走了吧。”
  关凛沉默片刻,看向南宫星,道:“你这会儿走到是不难,但一旦逃之夭夭,你头上那些罪名再想洗清,可就不容易了。”
  唐青见似乎有了一线转机,忙道:“不逃又能怎样,楼上那些人大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义愤填膺的时候喊的响亮,谁知道肚子里都是什么鬼主意,有几个是真心想替方家人报仇雪恨的?你……你看那方群黎,哪里是自家亲戚被灭门的样子,满眼得意都快溢出来了,分明就是把这次的事当作自己的机会罢了。年轻的想要扬名立万,年长的都有一把如意算盘,南宫星要是回去,根本就是白送一条命。给了他们,我还不如带他去找铁爪鸳鸯,起码那是有名的捕头,还知道什么叫查案。”
  关凛皱了皱眉,看向南宫星,道:“你怎么说?”
  南宫星柔声道:“唐青的确是心急了,但她说的也不无道理,楼上心怀鬼胎的人着实不少,关大姐想来应该也是看在眼里的。只不过……我若一走了之,他们肚子里的鬼胎,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弄清呢?”
  唐青一怔,偏头看着他怒道:“你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管这些闲事做甚!”
  南宫星苦笑道:“我这不就是好管闲事么。”
  唐炫哈哈笑道:“青妹,你不喜欢他好管闲事,干脆就这么跟我走了吧,别掺和这些脏兮兮的江湖杂事了,炫哥哥带你游山玩水,听琴赏曲如何?把他丢在这儿就是了,反正,你不管,也还有昕妹管。”
  唐青一听唐昕的名字,便不屑道:“呸,她那人什么时候都算计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南宫公子要能给她天大的好处,她兴许还会鞍前马后照应着,保不准还肯把自己嫁了,如今他成了这副样子,昕姐又不是生米成了熟饭,哪儿还肯上心费神。你是没见,刚才她还口口声声要让南宫公子去当诱饵引杀手呐!我再不帮他逃了,非得早早守了望门寡不可!”
  “又不是生米成了熟饭?望门寡?”唐炫皱眉将话缓缓重复了一遍,跟着看向南宫星,眯起双目道,“原来你中的还真是落红杀,从青妹这里?”
  南宫星苦笑着点了点头,暗暗递了个眼色给他。
  唐炫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手中折扇一抬,在掌心敲了一记,道:“你们办事太不爽快利索,看得我好生烦躁。恕不奉陪了。青妹,我在千金楼住着,有事去那边递条子找我。”
  唐青瞪着眼睛哎哎叫了两声,但唐炫像是听到了什么头疼万分的事一样一溜烟没了人影,远远好像还听他念叨着什么“啧啧,看你翻了醋坛子后怎么办”这样没头没脑的话。
  “炫哥哥……这是发了什么疯?”
  南宫星软语安慰了唐青几句,又搬出身上的毒性,摆出一副确实坚持不到赶去唐家只有靠这里高手帮忙续命的模样,总算是哄住了她,这才由一边冷眼旁观的关凛出手将他扛起,出门上楼去了。
  在下面耽搁一阵,再上去后,人竟然少了大半不止。
  关凛微微皱眉,将南宫星放在桌边,道:“这是说岔了嘴,都各回各家了么?”
  方群黎微微一笑,虽然李嫦已不在身边,他神态反倒比先前从容了许多,悠然道:“他们是听闻暮剑阁白家有前辈大驾光临,由柳兄领着特地出迎去了。”
  他盯着南宫星的脸色,缓缓道:“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南宫兄弟谨言慎行,让我们一筹莫展。还好有武林大义在上,白家的两位前辈为了方家血案连日赶路而来,特地带来四大剑奴,正是为把家中的不肖子女带回暮剑阁中当着天下英雄的面给个交代。这么一来,倒是不需要劳动南宫兄弟大驾了。”
  多亏唐炫在下面提前知会了一声,上来路上南宫星就早想到了这种可能,面上神情倒是勉强没漏出什么破绽,只是苦笑道:“既然如此,那方大哥是不是可以放小弟前往唐家解毒去了?”
  方群黎冷笑道:“那也不成,毕竟你身上还有一十九条命案待查,那案子虽说不必武林人士越权查办,但就算是为了人间正义,你作为最大嫌疑的凶手,总该把你移交官府,交由他们审过,是非曲直,才有公论。”
  唐青脸色微变,忙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架势细声道:“可……可我听说官府的刑狱黑的很,真送进去,不是你干的也会被屈打成招,那样的话,咱们岂不是平白害了南宫公子的性命。再说他的毒还未解,进了大牢,没有高手续命,怕是还撑不到公堂提审就一命呜呼了呀。”
  方群黎眉梢轻轻一扬,笑道:“唐姑娘真是好心的很,南宫公子遇到你这么一心向善的姑娘,真是他的福气。”
  这话中满含讥刺,任谁都听得出来在点明唐青对南宫星的格外回护,当下便有不少双眼睛带着暧昧看向他二人。
  方群黎清了清嗓子,话锋一转,道:“与人为善本就是行走江湖的根本,何况案件未明,总不好真让南宫公子就这么含冤丧命。这样吧,六扇门中也有不少好手,咱们这边单雷颐单大侠在公门中也恰好说得上话,我猜用不多久,铁爪鸳鸯就会找到这儿来,咱们把人交给他们夫妻,再让单兄和关凛两位隔上几个时辰就去帮他续命,这其中的关键跟他们夫妻讲明,尽量不要把人带去府衙大牢。这样安排,唐姑娘是否满意?”
  唐青再想不出别的什么好说,只好不甘不愿的点了点头。
  方群黎似乎不愿让南宫星留在这里惹出什么其他麻烦,向外面看了一眼天色,便道:“一会儿白家的人差不多就要到了,南宫公子藏匿了白家兄妹这么久,恐怕两边见面多有尴尬。不如,下去到客房休息片刻吧。你运功压制毒性极为耗神,给你个清静,也不是什么坏事。等铁爪鸳鸯找过来,我自会带他们去找你。”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方兄费心了。”
  方群黎皮笑肉不笑的一拱手道:“哪里哪里,南宫公子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武林之中正是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多加涌现,我们多费些心思,也是理所应当。只是奉劝一句,如意楼终究是异端邪道,迟早为武林所不容,南宫公子还是早日迷途知返的好。”
  南宫星只有苦笑道:“小弟若能活到那时,定当仔细权衡。”
  唐青四下打量了一圈,轻轻哼了一声,道:“你看,唐昕不在。”
  沙俊秋在旁听到,忙道:“你找你堂姐是么,之前白家那些事她恰好都在场,方兄就点了她去一道迎接,你要有什么事找她,不行我去帮你带个话?”
  唐青心里正烦,本想丢个白眼给他,无奈多少年来早习惯了结交攀附的手法,水眸一转,还是盈盈给了一个动人微笑,柔声道:“不劳沙大侠费心,我没什么事找她。”
  沙俊秋有些得意的看了半死不活的南宫星一眼,微微一笑,道:“唐姑娘若是有事,尽管开口,你们姑娘家行走江湖诸多不便,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只管交代便是。”
  “真有为难的地方,人家一定找沙哥哥帮忙就是。我先带着南宫公子下去了。”唐青软语应付过去,一扭回头,便翻了翻眼,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关凛恰好看到,竟难得一见的扑哧笑了出来,跟着笑意一敛,提着南宫星就走。
  唐青也不知道自己哪里逗笑了这个煞星,愣在原地大眼眨了又眨,才回过神来快步追了过去。
  没有别的地方好去,只好又回了先前的房间,这次没了唐炫在外,唐青扒着窗子里外看了几遍,一筹莫展的叹了口气,道:“看,让你走你偏不走,最后还是要交到那对儿铁鸭子手里,这下要怎么办。”
  南宫星心里也颇为焦急,他一来没想到白家的人会来的如此之快,二来没想到天道的人如此沉得住气,除了方群黎和李嫦这两个几乎半明面上的人物,其余的竟连一点马脚都没露出来,三来……如意楼的内鬼竟是如此沉不住气,于副堂主死士失手,保不准就要有鱼死网破的心思。
  其实主使的核心南宫星早已看得清楚楚,正是方群黎和李嫦两人,原本的计划中,多半是李嫦以春妮身份负责白家内部调度,方群黎在外照应借机除掉方家夫妇以泄私愤,那时李嫦的地位应该还在方群黎之上。
  但等到计划出了变故,白天英夺位失败,白天雄重掌局面的情形下,暮剑阁外的调度自然就变得比内部更加重要,逃遁出来的李嫦自然也就成了方群黎的副手。
  南宫星想着李嫦脸上那不同寻常的伤痕,推测这二人之间兴许出了什么矛盾,而最近最不合常理的地方,自然就是郊外那场莫名其妙鸣金收兵的刺杀,当时指挥的,正是李嫦。
  难道那次撤退其实是李嫦擅作主张?放走了这样的绝好机会,方群黎大发雷霆以至于出手惩戒似乎也是合情合理。
  这下倒是绕回了之前的疑问,李嫦是发了什么失心疯突然收手?既然被打成这样,必定是拿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南宫星皱眉苦思,心底隐隐有了一个猜测,恰能和之前与唐昕详谈时的灵光一现相符……
  “南宫公子!”唐青气哼哼的往他身边一坐,兴许是已经在他面前露了底,也就懒得再做那许多伪装,直接斥道,“你还发什么呆啊!你真被那对铁鸭子带走关起来,可就真是九死一生……不对,十死无生了!”
  “那毕竟是名声在外的捕快,”南宫星笑着揽住唐青纤腰,强打精神安抚道,“再说以单雷颐在镇南王府的交情,讲明情况的话,也许真能按方群黎所说的安排。我没有做过杀人灭门的事,问心无愧,走一遭审讯,洗脱嫌疑,对我也不是坏事啊。”
  唐青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急得在地上狠狠跺了跺脚,怒道:“你真当自己是金刚不坏的身子么?你有多少内力能一直压着毒性不发?这里往唐门路途遥远,早一刻出发你才多一分活命的指望你懂不懂!”
  南宫星柔声道:“我懂,可我若是擅自与你逃命,你觉得这里这些高手会善罢甘休么?昨夜刺杀我的那些死士会错失良机么?你们唐家的人,就真的会救我而不是和唐行简一样想杀我么?我知道你着急,知道你心里苦,这都怨我……”
  唐青气鼓鼓的啐了一口,扭脸看向一边,闷声道:“我说不过你。反正……你要不走,我就跟你一起下大牢。几个看大狱的臭男人,我还应付得来。”
  她话虽这么说,可一想到昨夜那两个带着那种眼神的狱卒,还是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南宫星叹了口气,不再多言,只是轻轻抚摸着她紧绷的脊背,思绪再度飞快的流转起来,急着去理清那纷乱线索中骤然透出的一丝光亮。
  屋中安静了片刻,关凛突然开口道:“年纪轻轻的,不要心事太重,否则容易未老先衰。”
  南宫星一怔,侧目看去,关凛那只独眼正盯着他,显然也在思考着什么,他略一踌躇,道:“晚辈也算是身陷囹圄,不认真想想应对,真被铁爪鸳鸯当作凶犯定罪,可就大大不妙了。”
  关凛淡淡道:“说的有理,不过我若是随时可能毒发身亡,就没心思还想着洗脱嫌疑的事了。”
  南宫星心中一震,明白关凛已有些起疑,察觉到他对身上的剧毒似乎并不太在意,只好苦笑道:“解毒的事我自己也拿不出办法,只好想些别的东西分分心,不然总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怂包德性,不过是白给别人添几分忧心罢了。”说着,他还抚摸了一下唐青的发辫,权作暗示。
  关凛嗯了一声,微微颔首。
  屋内重又安静下来。
  约莫近午时分,单雷颐带着小二端来了饭菜,顺便为南宫星续了一道真气。
  南宫星精神稍有好转,故作不经意般问道:“单前辈,楼上听着十分热闹,是白家的人到了么?”
  单雷颐笑着点了点头,道:“刚到不久,正和蜀州的熟面孔们热络着呢。你安心在这儿待着,找白家兄妹的事,这就和你无关了。”
  南宫星暗道不好,嘴上却只能笑道:“不来问我那是最好,也算给我片刻清静。”
  单雷颐走后,众人匆匆用罢了饭,关凛似乎对外面的事没有多大兴致,坐着椅子靠在门边自顾睡了。
  本以为铁爪鸳鸯不久就会过来,南宫星还和唐青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了大半天,结果左等右等不见人,唐青便发了脾气,硬把他按在床上逼着睡了。
  他正好也想趁着单雷颐输来的真气还能顶上一阵,自己运功冥想弥补一下损耗。
  不曾想,这一下,就耗到了日落西山。
  长长地吁出胸中浊气之后,睁开眼睛的南宫星不光看到了趴在床边睡着的唐青,也看到了趴在桌边好梦正酣的唐昕。
  关凛倒是早已醒了,正若有所思的端详着他好转了不少的面色。
  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问道:“那两位大人还没到么?”
  关凛淡淡道:“没到。我早有耳闻,那两夫妻都是不肯轻易信人的性子,风言风语传过去,他们只怕也只会留到有空暇的时候才会屈尊验证。”
  这对话虽轻,也足以惊醒唐家姐妹二人,唐昕先颤了一下,从桌边刷的一下坐直了身子,唐青也紧随其后睁开眼睛,抬头看着南宫星迷迷糊糊的嘟囔道:“咦……你醒了啊。”
  南宫星抬手在她唇上用拇指摸了一下,点了点头,转向关凛道:“那咱们就在这里一直等着么?”
  关凛只道:“不然还能怎样。”
  南宫星苦笑着摇了摇头,闲谈几句之后,便和唐昕配合着将话题转到今日到来的白家前辈身上。
  唐昕的倦懒容颜原本还算闲适,谈到白家的时候,眼神却还是禁不住向南宫星那边传递了担心的讯息,口中讲述道:“四大剑奴虽说都是熟面孔,但他们四个本就都是剑痴,不与人交际言谈,见了等于没见。白景洪白景顺兄弟两个我去暮剑阁之前就已经大致了解,自身资质平平,但交游广阔,去接他们的人,他们几乎个个认得。在酒楼里吃喝一顿之后,两拨人一拍即合,出门找人去了。”
  “他们真是来抓白若云兄妹回去的么?”南宫星皱了皱眉,寻思着白天雄这道指令究竟是为了救人还是另有所图。
  唐昕神色略显黯然,道:“是,四大剑奴接了代阁主的命令,带他们兄妹回去,弄清真相,给天下武林一个交代。两个老头子,不过是来帮忙找人带路,应酬打点的。”
  南宫星苦笑道:“不是来清理门户的就好。”
  唐昕挑了挑眉,道:“他们到明说了要把人活着带回去,毕竟真相未明。白天雄直接出动压箱底的四大剑奴,应该也是怕镇不住义愤填膺的江湖草莽。”
  “这下要是峨嵋再来凑个热闹,可就好看咯。”南宫星叹了口气,打趣道。
  哪知道唐昕脸上竟也浮现了一丝苦笑,道:“还真被你说中了,据说白景洪白景顺出门之前就已将消息通传了峨嵋派,峨嵋离这边还更近些,白若松白若竹带着峨嵋派的人肯定已在路上,恐怕不几天就要到了。”
  南宫星皱眉道:“这……要是唐门再来几个做的了主的,这湖林城里,到可以开一场蜀州的群雄会了。”
  关凛淡淡道:“真成了群雄会,白家兄妹只怕就没那么容易被带走了。比起大老远赶去暮剑阁要个交代,在这里直接审完杀了,岂不是轻松地多。”
  唐昕不信道:“人命关天,怎么能图个轻松便说杀就杀。”
  关凛冷冷道:“义愤这种东西,本就来得快去得快,趁热打铁的道理,你们不懂,有人懂。”
  南宫星心中一凛,看来即便有四大剑奴镇场,白家也难免遭上一劫。湖林城中白天雄未到,四大剑奴并不好用,两位元老武功不够高,恐怕分量不足,如此看来,等到白若松白若竹两人到了,白家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岂不是齐聚一堂?
  真要让暮剑阁就此断绝希望,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白天英殒命之后,控制无望便转为毁灭,倒也是天道惯常的路数。
  只是目前湖林城群雄云集,如意楼就算有些许内乱,也不至于连眼皮子底下的事情都出不了力,天道到底要做下什么准备,才能如愿以偿?
  莫非……他们打算豁出几个棋子,兑掉白家这些人?
  南宫星正在猜测着,屋门突然被敲了几下,一个带着几分疲惫的女声在外问道:“请问南宫星是否关在这里?”
  关凛单手抄刀,起身道:“尊驾是哪位?”
  另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答道:“在下年铁儒,方才问话的是内子宁檀若。南宫星是一桩灭门惨案的疑犯,我二人特地前来拿人。”
  屋中的唐家姐妹顿时神情紧张起来,南宫星本人反倒没有多大反应,只是略一颔首,向着关凛道:“请开门吧。”
  吱呀一声,屋门缓缓打开,才刚容下一人通过,一个比唐昕略低的妇人便飞快的闪了进来。
  大概是为了找人方便,宁檀若仍穿着一身玄色官衣,只是去了帽子,亮出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发髻。她五官形貌颇为娇艳,要是换了盛装,混在千金楼中便能充当花榜魁首,只是此刻眉眼之间尽是冷冽,透着一股官家威严,令人情不自禁便收敛了轻视之心。
  可惜寻常男人见了她,就算心里怕得很,也还是难免要溜上几眼贼兮兮的偷瞄。
  只因她这副娇躯,实在是太过诱人。
  结结实实的身段苗条匀称,腰身颇高显出一双难得的长腿,宽松布裤都掩不住的圆润翘臀尽透着妇人风情,这些倒还罢了,偏偏那又细又软的腰肢上,硬是涨鼓鼓的隆起一双丰丘,好似包了两枚玉瓜,沉甸甸软绵绵,圆滚滚水弹弹,要是哪个男人埋首其中,不到快要闷死只怕绝不肯离开半分。
  连唐青看在眼里,都禁不住示威般的挺直腰背,向两边张了张肩。至于胸前差了几两肉的唐昕,就只有颇为不忿的别开眼睛,先往南宫星那边警告似的瞪了一眼。
  虎背熊腰的年铁儒还没迈过门槛,宁檀若已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床边,屋中只有南宫星一个男人,她直截了当问道:“你便是南宫星?”
  南宫星苦笑着点了点头。
  她也不废话,立刻道:“和我们走吧。铁儒,过来带人。”
  唐青忙起身一拦,慌慌张张道:“等等,他……他中了毒,不能去大牢,没人跟你们说么?”
  宁檀若横她一眼,冷冷道:“你是嫌犯家眷?”
  唐青略一瑟缩,仍梗着脖子道:“算……算是。”
  “算是?”宁檀若也懒得深究,转而答道,“镇南王府单雷颐做了保人,南宫星不去大牢,我二人会带他往驿馆落脚。家眷若要探视,每日午时前后带上饭菜过来。能给他解毒的人到了,去找单雷颐带着来找我。其他情况下,除来续命输功的两人之外,任何人不得前来会见。”
  说话间,年铁儒已到了床边,伸手把了下南宫星腕脉,翻开他的眼皮看了一眼,皱了皱眉,转身蹲下道:“来,我背你走。”
  南宫星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唐青唐昕连忙过来帮忙将他架到了年铁儒背上,唐昕略一思忖,问道,“南宫公子此刻靠真气强压毒性,起居离不开他人照料,我们姐妹二人能否跟去帮忙,也省得两位大人为此烦恼?”
  宁檀若头也不回,道:“不必。嫌犯受审,吃喝拉撒自会帮他。又不是公子踏青,还要妻妾相随步步伺候。”
  南宫星只得用眼神示意唐昕安心,口中道:“你们不必担心,我只是去洗清嫌疑,不会耽搁太久。你们听两位大人的安排就是。”
  宁檀若不再多言,快步走出门去,年铁儒匆匆向屋内其余诸人颔首略作示意,背起南宫星跟了过去。
  出到门外,宁檀若回头看了南宫星一眼,将先前准备好的一副脚镣手铐放回马背旁的包袱中,道:“你身体衰弱,我们好心省了给你批枷戴镣的程序,你好自为之,莫要趁机逃走。”
  南宫星略一沉吟,道:“大人放心,草民澄清案情之前,绝不逃走。”
  “话说得漂亮没用。”宁檀若翻身上马,冷笑道,“干我们这差事的,最不能轻信的就是人言。走!”
  年铁儒将南宫星抱在身前,纵马跟上。
  两处距离并不太远,两匹马又都是新换脚力强劲,宁檀若在前吆喝开道,转眼就到了驿馆大门。
  厩牧满面堆笑将马缰接过,牵往马棚。
  宁檀若对门口多出的两个衙役低声交代了两句,便向年铁儒摆了摆手,三人一道走向后院。
  他们先前就已在这边住下,自然是先把南宫星带到房间之中放下。
  宁檀若隔窗看了一眼对角正在冲洗打扫的屋子,皱眉道:“那两个狱卒多半心里有鬼,铁儒,这案子结了之后,你记得提醒我去查查。单单是私提一个犯人受审,可犯不着弄到这里,大牢里这种龌龊事干的难道还少?”
  年铁儒应了一声,道:“保不准又是江湖人惹出的事端。咱们不也问了,昨晚过来这儿的正是单雷颐。”
  “真要是个案子,大小都得报上去。上头当作江湖恩怨封了卷,那就算他运气。否则,他就是皇城里出来的,我也要锁他问个清楚明白。”宁檀若哼了一声,抬手将窗户一关。
  年铁儒摸出随身火镰点燃了屋内灯烛,微微摇了摇头,道:“先办好手头的案子吧,来湖林这才几天,你就让我帮你记了一串了。娼馆虐杀妓女案,妓馆无头尸案,街心两人暴死案,现下又要加个受刑女囚身份不明案么?”
  宁檀若咬牙道:“案无小案,上头不管是一回事,咱们不问就是另一回事。这些江湖草莽,一再退让只不过是让他们更加猖狂罢了。上次我叫你写给中京古大人的信你写了么?”
  年铁儒无奈道:“写了,一早就发过去了。可说真的,檀若,我不认为古大人会有什么办法。本朝尚武,上到皇亲国戚下到贩夫走卒,哪个没练过几日拳脚。朝廷对武林一直从宽纵容,别的不说,光是六扇门里,就收了多少改过自新的江洋大盗?天威难测,朝廷的打算咱们谁也猜不出,说不定哪一天,这种波及寻常百姓的案子也不肯教咱们放手去查了。”
  “一群昏官!难道只能指望狄大人早日主掌刑狱么?”宁檀若低声骂了一句,扭头看向南宫星,唇角稍稍下垂,过去与他隔桌对坐,道,“身体如何,能答话么?”
  南宫星苦笑道:“我说不能,宁大人就肯不问么?”
  宁檀若微微一笑,道:“我内功还过的去,你若担心毒发,我可以先帮你续续命,再来问话。”
  “不必,草民真气还算充盈,撑上个把时辰绰绰有余。”南宫星强打精神,勉力回答。
  宁檀若却道:“就算不过堂,审一桩案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个把时辰就能问清的,大都是铁证如山。你这案子,可远算不上。”
  南宫星看着她,略带挑衅道:“铁证要在凶案现场去找,宁大人早早赶到湖林,就算有如山铁证,也没法去找吧。”
  宁檀若不以为忤,反而正色道:“取证之事岂能漏过,我与铁儒星夜兼程,正是先去了陆阳,查足了四个时辰,才赶往这边。”
  年铁儒苦笑道:“那几日下来,我们总共只睡了一个时辰,累死了十六匹快马。”
  南宫星心中一颤,忙垂首道:“草民鲁莽,大人恕罪。”
  “无妨。”宁檀若道,“我本也要让你知道,凶案详情,我已了然在胸。你要妄图用谎言蒙蔽,就休怪我不给单雷颐留情面了。”
  南宫星看了看窗外天色,道:“既然宁大人决心详加审讯,草民理当配合。不过此时天色不早,厩牧快要歇息,待到审讯结束再做打扰岂非不美,不如先为草民开下隔壁房间,也好有个容身之处,免得打扰宁大人休息。”
  宁檀若略带讥诮道:“驿馆的银两也不充裕,我可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事便随意加占房间。”
  “那……宁大人是准备让小人在柴房将就么?”
  宁檀若却抬手指了指床那边。
  南宫星微微皱眉,心道莫非这妇人真的办案办到疯了魔,夫妻两个打算夹着他睡觉么?
  这时宁檀若开口道:“床下的行李可以清理出来,稍作打扫,铺上一层被褥,尽够你睡上一觉。案情清楚之前,你休想离开我们一丈方圆。”
  南宫星略感讶然,苦笑道:“大人夫妻卧榻之下,留我陪宿,怕是不妥吧?”
  宁檀若淡淡道:“无妨,我们夫妻就是打算行房,也不会为此给嫌犯逃脱的机会。你安安静静躺在下面,我们只当你不在便是。”
  这么一个妇人如此若无其事的说出这样的话,纵然是南宫星,竟也有些哑口无言。
  没想到阶下囚的滋味还不曾尝到,反倒先做了一回榻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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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07-23 22:06 #56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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